我趴在床上看完一本漫畫，時鐘已指向兩點半，明早還要早起去附近的寺廟拜拜菩薩，該上個廁所睡覺了。
打開房門，對面月川的房門留著一條縫，漆黑的房間里傳來細(xì)碎的輕微鼾聲，看來他倆睡得挺香，我輕輕幫他們關(guān)上房門。
上完廁所回房時，忽然透過客廳玻璃門瞥見有個瘦高的背影倚在陽臺欄桿上，腦袋周圍偶有一股股白煙被風(fēng)吹散。
不會學(xué)了抽煙吧？我躡手躡腳拉開陽臺玻璃移門嗅了嗅，不想鼻子被冷風(fēng)刺激，阿嚏，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嚇我一跳！”蘇寧一手捂著胸口回過頭。
“別告訴我在偷偷抽煙哦！”
“沒！”他翻了翻手掌，示意沒干壞事，“我沒學(xué)那玩意兒。”
原來，不過是呼吸時哈出的白色霧氣。
我點點頭：“那就好。”
這個點爸媽也都睡了，我回屋摸黑套了件羽絨服，順手也給蘇寧拿了一件外套，也看不清是月川還是他的。
“這么晚不睡，跑陽臺上做什么？”我?guī)退咨贤馓住?p> “睡不著，出來吹吹風(fēng)?！彼怪刍卮鸬健?p> “是不是我想媽媽了？”
他微微勾了勾唇角，沒應(yīng)聲也沒抬眼。
我猜中了。
他的情緒看著有些低落，也是，在這本該和家人團圓的日子卻呆在別人家，不免會感到失落，能理解。
“想她就給她打個電話，或者發(fā)個消息，再不然打個視頻，哪種都可以?，F(xiàn)在科技這么發(fā)達(dá)，天涯都成咫尺，有什么難的?！?p> “你不明白……”他終于抬了抬眼皮，看向前方的虛空。
“怕影響她？影響她休息？可她那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白天吧？”
“……不，不是這個原因。”他抿了抿唇。
行，不想說就不說吧。
“那我不出聲，就陪你站一會兒。”說完，我學(xué)他，趴，哦不對，我個子矮，趴不了欄桿，只能將兩條小臂平疊在欄桿上，陪他一起看星星。
這幾天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他似乎有些刻意回避與我單獨相處，就算在一個空間也不會像以前一樣總有意無意靠近我身邊，我仔細(xì)想了想應(yīng)該沒得罪過他，于是，悄悄往他身邊又挪了半步，手肘將將蹭到他的袖口。
他沒躲開，好吧，或許是我多心了。我繼續(xù)抬頭看星空。
稀稀郎朗的鞭炮聲偶爾在不知名的角落響起，打破夜的寂靜，然而這樣的年三十，人們早已習(xí)慣此起彼伏的爆竹聲，該睡的人早已睡下，不想睡的人依舊留戀著夜色朦朧。
遠(yuǎn)處陡然竄起一串煙花，璀璨的光芒在漆黑的夜空中劃破長空，綻放。時而像流星，時而像一束鮮花形態(tài)各異，高潮處更是一色鐵樹銀花，照亮大半夜空，最后滿天星光驟然消逝，瞬時間滿眼熱鬧與空洞的靜逸切換得讓人措手不及。難怪會用煙花來形容瞬間的美好，從劃破夜空的美妙到最后繁華落盡，再長不過一兩分鐘，然而就這樣短短的時間里從充滿期待開始到宣告結(jié)束的驟停，快得不知該如何處理自己的情緒，說不清是失落還是什么。
我倆安靜地享受著凌晨寒風(fēng)拂面的凜冽，各自沉浸在各自的思緒里，誰也不愿打破此時的氛圍。
許久。
“顧月希?！?p> “嗯？”
“……想什么呢？”他終于愿意開口，不過沒轉(zhuǎn)過臉來，夜色朦朧中，精致的側(cè)顏襯著些許變聲期后已經(jīng)有些渾厚的音色，倒是有幾分撩人。
“放空呢，沒想什么。你呢？”
“……”
“還不想說？”
“不算是……”他深深吸了口氣，“只是不知該從何說起……”
“行，你想說了再說好了，不用勉強。”我沖他點點頭。
“不是這個意思，我在想……”他抬手不自然地用食指撓了撓英挺的鼻梁，“……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以后一個我人，不知該怎么……”
“喂，就不能往好處想想？”我打斷他的話，不愿他胡思亂想鉆牛角尖。
他這才扭過頭，疑惑著挑眉：“什么意思，說來聽聽？”
“你想想多好呀，你媽媽終于有人可以依靠，開心時這個人可以一起高興，難過時有人陪伴。誰會愿意什么事都一個人扛呢，還不都是無耐之舉，現(xiàn)在有人疼她愛她，哪怕是對她一個人受苦那么多年的一種補償也是好的，況且，這并不影響她愛你，說不定還能多一個還不錯的爹地一起來愛你，多好的事！明明是一個好的開始好不好?！?p> 他聽著我的話，臉上的忐忑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眼中慢慢顯現(xiàn)的笑意瑩瑩：“顧月希，有時候真的很疑惑，為什么你總會知道我在想什么，也總能把我從壞情緒里拉出來。”
“哈哈，那是因為老天派我來拯救你呀！”我得意地?fù)u晃著腦袋，大言不慚。
他抿唇愣了一下，隨后嘴角重新彎起，露出淺淺的酒窩。
“我明白你的意思，孤獨太久會不知道怎么處理和接受一份好意，這個過程或許很漫長也很無助，但那是命運的饋贈，應(yīng)該坦然接受，像你說的，我應(yīng)該慶幸我媽也有人陪，而不是……擔(dān)心自己被遺棄。”他嘆了口氣，“這些事當(dāng)真說出口，倒也就不過如此了。”
“是了，事情憋心里久了會憋出病。很高興這兩次你能主動把心里所想說出來，有進(jìn)步，很大的進(jìn)步！”我夸張地豎起大拇指在他眼前晃了晃。
“傻子。”他用手背輕輕擋開我的手，“不過，還是謝謝你，迷茫的時候有你在身邊，我很感激?！?p> “我需要的時候你不是也會在我身邊么？”我昂起頭，真心喜歡看他那么好看的臉。
蘇寧緩緩轉(zhuǎn)身，后腰輕靠欄桿，他低下頭正迎上我仰起的臉，帶著清甜的鼻息隱約落在我的鼻尖，眼神灼灼。
我的心跳不受控地加快了速度，而他原本就熾熱的眼神此刻越發(fā)深不見底。
理智在耳邊警鈴大作，告訴我現(xiàn)在到了該跑的時候，可是腳下卻灌了鉛一步都跨都不開，似乎還在期待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