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里無云,天空一碧如洗。
三個人影一路不急不緩進入了江臨鎮(zhèn)。
自從旭陽答應(yīng)紅瑤入風嶺門當?shù)茏雍?,纖纖感到自己很多余。
時時刻刻,他們二人都形影不離,特別是紅瑤,事無具細,都給旭陽辦得妥妥貼貼。
旭陽熱了紅瑤給他打扇,渴了倒水,累了尋地方坐,纖纖只能遠遠的跟在二人身后。
開始的時候,她感覺三人行,路變得狹窄,落到后面。在紅瑤不斷對旭陽噓寒問暖時,她發(fā)覺自己根本插不上嘴。
紅瑤好似無所不知,無所不懂,而她,是啥也不懂。
見她天上地下對著旭陽侃侃而談,纖纖支著脖子,踮著腳尖,佯裝漫不經(jīng)心,卻尖著耳朵學習。
旭陽唇角微揚,將蒼梧劍拋到右手,余光瞟了她一眼,小妖長進不少,知道要學習了。
一路上,做了幾件善事,紅瑤比她還跑得快,算起來,她出的力微乎其微。
本打算趁著漸漸落遠的機會,直接和二人分開,誰知她落下不過丈遠,旭陽必要放慢步子等她趕上來。
雖然他嘴上沒說,紅瑤也看得出他在等纖纖。
只要是旭陽要做的事,紅瑤必然不遺余力的助他。
纖纖很好奇,紅瑤對一個完全陌生的旭陽,態(tài)度好得讓人羨慕。難道,只是因為旭陽救了她?
或是她迷戀旭陽的皮相!
纖纖偷偷打量了這個只會用鼻孔瞧人的捉妖師一眼,確實長得人模人樣,萬里挑一,不過,還入不了她的妖眼。
趁著日頭西下,一行三人去投店的空檔,纖纖自告奮勇說要去買一些路上用的補給回來。
旭陽忙著和店家說話,漫不經(jīng)心拋給她一個裝著幾兩碎銀子的銀袋子。
纖纖在路旁買了一個花花綠綠的風車,拿在手里,一邊走一邊吹,天真爛漫怡然自得。走著走著,就發(fā)現(xiàn)前面圍著一大堆的人。
按照她這些日子在凡間的經(jīng)歷來看,必有熱鬧可看。
纖纖吹了口氣,擁擠的人群分花拂柳一般,讓開一條道,她大搖大擺擠到了最里層。
包圍圈里面,赫然立著一個肥頭大耳的少年,燒餅?zāi)?,塌鼻子,綠豆眼,一手撈著一根金黃的大雞腿,嘴巴里吧唧嚼著雞肉,含糊不清呵斥兩個家丁模樣的漢子:“你們倒是用些力,連一個瘦巴巴的丫頭都拉不走,等著回去,我讓我爹打你們的板子。”
他肥胖的身子往邊上一扭,才顯出后面那個被家丁按住的少女來。
少女不過十四五歲的年紀,一身發(fā)白的粗布衣衫,被兩個家丁左右拖住,不哭不鬧。緊緊咬著嘴唇,一臉的倔強,半跪在地死命掙扎就是不屈從。
“出了何事?”纖纖拉住旁邊的婦女問。她心里時刻記著旭陽的教誨:凡間的事,不懂要多問,眼見不一定為實,你要用心去分辨。
婦人指著那個胖子少年給纖纖解說:“那個是唐家大公子,被他家丁拉住的少女是他買來的婢女,但那婢女逃跑,被他們抓到了?!?p> 婦人的語氣一半惋惜,一半看戲。
婢女?
纖纖想了想這個稱呼,明白是凡人的一種契約。雖然這在凡間是很正常的事,但看到那少女倔強不甘愿的樣子,她吹了一口氣。
那躺在地上的少女陡然起身,左右出掌,將兩個家丁拍出去,兩人在地上翻了兩翻,帶起一陣煙塵,摔在了那胖子的腳邊。
人群本來不斷看戲的竊竊私語剎那中斷,人們目瞪口呆看著那柔柔弱弱的少女,只見她緩緩站了起來,單薄的脊背立得筆直,眼睛木然緩緩望著那個肥胖的公子。
少女心中本有怨恨,此時,纖纖為她注了幾分妖力,她心中的怨恨得到發(fā)泄,定定看著那個唐大公子。
她本是一個農(nóng)家少女,家里遭了大火,父母喪命,唐家卻要她活著的哥哥還債,哥哥沒有辦法,只能將她抵給唐家大公子做婢女。
這頭肥豬一天到晚只知道吃,吃飽后就作賤她們這些婢女下人。奈何她本不愿在唐家做婢女,更不愿去奉承這頭肥豬,偏生這頭肥豬就愛作賤她,她忍受不了,就偷偷逃了幾次,每次都被他抓住,抓回去打個半死。
所以,她心里恨不得能將唐大公子掐死。
見她直直沖自己走來,木杵杵抬起了手臂,唐大公子大驚,手里的雞腿都掉在地上也渾然不覺,驚慌大喊:“你要干什么?”方才,她一掌將兩個家丁打在了地上,一定是他眼花了。
可兩個人高馬大的家丁此時還躺在地上哀嚎!
拔腿便跑,唐大公子肥胖的身軀在一片尖叫聲中,被那婢女飛身騎上身,她雙手死死掐住他的脖子,眼露兇光,發(fā)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陰森笑聲。
“殺人啦,殺人啦……”圍觀的人群里,不知是誰發(fā)出幾聲尖叫,本里三層外三層的看熱鬧的人群陡然嚇得四散而逃,留下兩個膽大的老人和拿著一只風車看好戲的纖纖。
兩個老人慌忙上去幫忙,這些人,一些受了唐二公子的恩惠,一些找唐老爺借了債,多少都不敢得罪唐家。
前些日子,唐二公子剛被妖精害了命,現(xiàn)在唯一的兒子又遇到要命的事,他們也不能袖手旁觀。
兩人使出了渾身的力氣,還是掰不開那婢女本纖細的手,只見唐家大公子的燒餅?zāi)樣砂鬃冏?,油膩膩的大嘴大張,還有沒有咀嚼完的雞肉,綠豆眼也開始翻白,四肢不斷掙扎。
陡然,那婢女宛如失心瘋一般,突然將兩個拉他的人推開去,重新掐上唐大公子肥膩的脖子。
纖纖皺了皺眉,她只是想幫這個少女出口氣,可沒有想到要這唐家大公子的命。
她上前兩步,拍了拍那少女瘦弱的肩:“放開他吧,就算你恨他,也解恨了?!?p> 少女聽到她的聲音,身子突然一軟,跌坐在地上,一臉茫然看著眼前飄飄綠色的紗衫,抬頭順著衣衫望上去,那是一張超塵脫俗的絕色容顏,她楞了楞:“我方才怎么了?”
被她推開的老人連滾帶爬說:“姑娘,你也太膽大了些,那可是唐大公子,你方才差點將他掐死……”
“我,我不是故意的……”少女倔強的臉上盡是后怕,雙手絞著袖子,喃喃道:“我大不了一死,可惜便宜了這頭死肥豬,我怎么就沒掐死他?”
地上肥胖的少年被兩個老人扶起身來,又是掐人中,又是扇風,才悠悠蘇醒過來。
他兩只綠豆小眼在看到纖纖的一剎那,迸發(fā)出從未有過的精光,生生瞪大如銅鈴,欣喜發(fā)出“嗚嗚”的聲音。
那婢女見狀,緊忙拉了拉纖纖的裙擺,小聲說:“姑娘,你快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