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初遇
臘月寒冬,南楓谷。
天上飄落的雪花猶如天鵝的羽毛,谷中楓樹的枝丫都變得光禿禿的,穿行山野可以看見有晶瑩剔透的冰掛懸在樹木崖壁間,層層疊疊倒也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鳥獸早已進入冬眠狀態(tài),人們在這個時候都應(yīng)該選擇窩在家里生火取暖。就在這“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的環(huán)境下,卻有一名披著斗篷的少年獨步踏在雪地上。為了防寒保暖,他的肩上還搭著一張用野獸皮毛制成的披肩,少年前一刻剛留下深深的腳印,下一刻腳印又被鵝毛雪花覆蓋。
“唉,下雪天真是討厭,這座山上出沒的動物變少了……”
斗篷的帽子讓人看不清少年的臉龐,只有寒氣從他哆嗦著說話的口中呼出。
“我和唐胤都是因為和家人有矛盾才聚到一起的,我們的生活就是這樣,每天每天都在重重復(fù)復(fù)做相同的事情,明明這個世界討厭至極,但我們都在為了活著而拼命努力。日復(fù)一日,可能……這輩子也就這樣了吧……”
少年抬頭看看天,不禁感慨著自己無聊的人生,眼角流出一滴熱淚,但還不等從臉上滑落,就結(jié)成了冰水。
“真不巧,過冬準備的食物都吃光了。應(yīng)該說我們囤積的食物本來就不足以過完這個冬天吧?!?p> 少年用手抹去臉頰上的冰水,沒有停下前行的腳步,螻蟻尚且貪生,更何況是有血有肉的一個人,當務(wù)之急還是得趕緊找到果腹的食物然后返回棲身的地點,在這種惡劣環(huán)境下多逗留一秒便有多一分的危險。
“好冷……這種天氣根本不可能狩獵到東西的吧。如果這時候有只梅花鹿什么的撞到樹上暈了那該有多好?!?p> 說罷,少年嘴角又露出一抹淺笑,仿佛在嘲笑著自己這個不切實際的想法。
“咚咚咚……”
不遠處突然傳來一陣響聲。
“什么聲音?難道真讓我美夢成真了!過去看看?!?p> 少年感受到地面震動,如果真是有什么冒失的野獸撞到樹木或巖石上倒也是運氣不錯,如果是像熊這般體積巨大的動物出來覓食的話,憑借一己之力能不能與之搏殺?稍有不慎也不知道到底誰會被當做食物吃掉,即便如此還是得去賭一把運氣。
少年將防身用的長鐵劍按住,小心翼翼的前行。
“呼……”
少年從山谷的轉(zhuǎn)角處走出,只見是一名留著及肩茶色頭發(fā)的少女,嬌小的身軀雖然裹著冬衣卻仍讓人覺得單薄,一撮顯眼的呆毛從用毛線編織的帽沿戳了出來。少女用戴著手襪的雙手捂著小嘴呵氣取暖,露出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甚是惹人憐愛,似是想要尋求幫助,少女身邊有一個造工精湛的機關(guān)木人在她的視野范圍內(nèi)來回走動,發(fā)出剛才“咚咚咚”的聲音。
“唉,原來是個女孩子,還以為能夠撿到什么便宜呢?!?p> 少年見況,只是面無表情的輕嘆了一口氣,把鐵劍收了起來。
“呃……呼……”
少女依舊在寒風中哆嗦著,口中不斷呵著氣。
“咚咚咚……”
機關(guān)木人面向著少年停了下來,似乎是要給它的主人傳達什么信息。
“真是奇怪的一個人,身邊還帶著個奇怪的機關(guān)人,想著也不太正常吧?!?p> 少年心里如此想著,便轉(zhuǎn)過身去以免惹是生非,準備動身前往別處繼續(xù)尋找食物。
“那個……我……”
少女發(fā)現(xiàn)了少年,口中支支吾吾的發(fā)出柔弱的聲音。
“我……我和冬瓜迷路了……”
少女支吾了許久,總算把話清楚的表達出來。
“呃?嗯……”
聽見少女向自己搭話,少年又把身子轉(zhuǎn)了回去。
“周圍下起雪了,我……分不清方向……和我家人走散了……”
少女欲哭無淚,看來是焦急得不知所措了。
“原來是這樣子呀,我對這座山可熟悉了。”
看著少女無助又可憐的眼神,少年的心軟了下來,心想反正都還沒找到過冬的食物,不妨把這個少女帶著再多走一段路程,如果能幫她找到家人倒也算是做了個順水人情。
“太好了!那個……請你幫幫我吧,多謝……”
聽到少年愿意相助,少女喜出望外,連忙鞠躬致謝。
“這么容易就相信陌生人,你就不怕我把你帶到什么地方去賣了或者綁架了你找你家人勒索財物?”
少年的語氣雖然有些刻薄,但確實處于好意提醒少女提防人性的險惡面。
“???把我……賣了?”
聽到這番話少女沒有驚慌也沒有提高警惕的意思,只是懵懂的呆看著少年。
“真是呆呀,不過感覺還真是很有趣呀?!?p> 看著這個無知少女,少年開始有些忍俊不禁。
“有趣?是在夸我?”
聽到少年說自己有趣,少女卻莫名的開心起來。
“哈哈哈,我可忍不住了!”
少年終于被少女逗得放聲開懷大笑。
這個少女看起來雖然年齡與少年相近,但卻是那么天真無邪,想必是沒有怎么見過世面,被家人養(yǎng)在蜜罐里的掌上明珠,在她眼中仿佛所有事物都是美好的。少年想起自己的經(jīng)歷和家境,與少女對比難免會覺得自卑。
“像你這樣的白癡,還真不舍得把你賣掉呢。跟我來吧,放心吧,我也是有規(guī)矩的人?!?p> 少年拿少女沒辦法,便停止了捉弄。卸下了斗篷的帽子,露出一張因正值青春年華還帶著些許稚嫩的臉容,眼神卻因為飽受生活上的風霜而比同齡人更加沉穩(wěn)成熟,映入少女眼簾的是如此一個帥氣的少年形象。
“唔……嗯……謝謝!”
少年走在前面帶路,少女在后面緊跟著少年生怕再次迷路,而那個被喚作“冬瓜”的機關(guān)木人也緊跟著少女身后。
腳步踏在山路上積雪的聲音被呼呼的風雪聲掩過,卻還能清楚聽到機關(guān)木人發(fā)出“咚咚咚”的作響聲。
“對了,你就住在這附近嗎?怎么跑來這山上玩耍了?”
少年試著跟少女聊天,以免路上過于無聊。
“就在山下的紅陽鎮(zhèn),有機會請你到我家來做客吧?!?p> 少女竟然對這個還沒知道姓名的陌生少年發(fā)出盛情邀請。
“哈哈,我說你真不怕我到你家去打劫嗎?”
這不禁讓少年感到有些尷尬為難,苦笑著再次說出一番帶著“惡意”的話。
“你不會的,對嗎?”
少女露出清澈的笑容。
“這個……嘿嘿,很難說喔!”
少年故作壞笑,想看一下少女驚慌的表情到底是如何。
“你不是壞人,我知道?!?p> 少女的笑容卻還是那樣的清澈。
“你真的這么相信我?”
少年做作的壞笑顯得十分不自然。
“壞人是不會幫我的?!?p> 少女點頭回答。
“算了,還是和你無法溝通啊?!?p> 少年沒看到少女作出他所期待反應(yīng),扶了扶額頭感到有些許失望,便不繼續(xù)使壞了。
“就算你真的是壞人我也不怕,我爹可厲害了,他一定會保護我的?!?p> 少女又接著說道。
“你爹?”
少女對她的父親如此吹噓,少年又不禁好奇想要深入了解。
“嗯,我爹說只要我被欺負,他都會在第一時間站出來為我出頭的?!?p> “看來你爹對你很好啊……”
少年似是感懷身世,頓時陷入語塞。
“嗯……阿嚏……阿嚏……阿嚏……”
少女突然一連打了幾個噴嚏,鼻孔上掛著的鼻涕結(jié)成了冰。
“打了那么多噴嚏,是不是感冒了?”
少年關(guān)懷著少女的問道。
“對不起啊,天氣有點冷,所以……阿嚏……”
少女單薄的身體看起來是那么弱不禁風,話沒說完又接連打了幾個噴嚏。
“這樣好一點嗎?”
少年脫下獸毛披肩,搭在少女肩上。
“嗯,好暖和呀?!?p> 少女撫摸著獸毛披肩,雖然做工簡單,用料也不如自己身上穿著的衣帽,但切身感受到了來自他人給予的善意,暖意從心頭涌上,也沒有再繼續(xù)打噴嚏了。
“阿嚏……”
少年卻用手捂鼻打了個噴嚏。
“啊,是不是因為你把那個給我了,所以著涼了?”
少女見狀,想把那件獸毛披肩還回給少年,卻被少年制止了。
“才不是呢,大概是有個朋友在想我而已……阿嚏……”
少年逞強的說道。
“哦,原來是這樣呀,嘻嘻?!?p> 看少女的樣子,是把少年說的玩笑話當真了。
“那個……你喜歡雪嗎?”
少女伸手去感受著從天而降的雪花。
“不喜歡……呃……不過也不是很討厭,自然現(xiàn)象而已,沒怎么在意?!?p> 少年平淡的回話道。
“這樣啊,我覺得雪花可漂亮呢,不過身體不爭氣,所以沒什么機會看雪,像今天這樣還是很難得呢?!?p> 少女倒是看著雪景看得入神。
“還有你肯跟我搭話聊天,我覺得很不可思議,你是除了爹娘和冬瓜第一個跟我聊天的人呢?!?p> “哈!不會吧!”
居然把自己和一個機關(guān)木人相提并論了,少年有些哭笑不得。
“爹娘都覺得我應(yīng)該多交點外面的朋友,可是我跟其他人總是搭不上話。”
少女的眼神總算露出一絲哀傷,雖然少年之前一直想看看少女這幅表情,但真正看見之后又覺得很不是滋味,心里不禁為少女的孤獨感到同情。
“的確,從某些方面來講你還真是個怪人呢?!?p> 少年嘆了一口氣。
“呃?怪人?”
少女的眼神又變得懵懂起來。
“哈哈,說笑啦,說笑啦,看來要越來越冷了,還是快點去找你的家人吧?!?p> “嗯?!?p> 少年少女繼續(xù)漫步于風雪中。
來到山谷要間,風雪緩和了下來,視線漸漸變得開闊。
一對中年男女走在山路上,神情顯得甚是著急。
“呀!是爹娘在那邊!”
少女認出那對中年男女正是自己的父母。
“這就找到你的家人了?好像時間過得很快呢,就送你到這兒吧。”
看來任務(wù)是完成了,少年即將與少女分別,心頭卻感到有些不舍。
“多謝你呀,這些你拿著?!?p> 少女拿出一盒包裹,遞給少年。
“是鹿脯,好東西呀!說起來肚子還真是有點餓了……哈,真是太感謝了!”
少年打開一看,盒子里面裝滿腌制烘烤好的鹿肉干,收到的這份禮物簡直就如同雪中送炭。
“嘻嘻,你喜歡吃就好?!?p> 送出的禮物似乎很合對方的心意,少女也滿懷喜悅。
“那我走了,再見?!?p> “嗯,再見?!?p> 少年與少女揮手告別。
女子沒走幾步后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回過身來。
“對了,那個……我叫喬雨杏,我爹說過江湖上結(jié)交朋友都要通報姓名的?!?p> 少女把自己的名字告訴少年。
“它是我的朋友叫做冬瓜,是我娘親做給我的玩伴,因為它只會‘咚呱咚呱’地叫,所以爹就幫它起這個名字了。”
接著喬雨杏又向少年介紹了那個被她視作朋友對待的木人。
“咚咚咚……”
木人揮動機關(guān)手臂,像是給少年示好。
“江湖……還真是奇怪的一家呀!不過一定相處的很和諧吧?!?p> 聽到雨杏別具一格的自我介紹,少年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我叫周晴光,就住在這座山里?!?p> 來而不往非禮也,少年也把自己的名字告訴喬雨杏。
“嗯,謝謝你啦,那個……山水有相逢,周公子。”
喬雨杏用生硬的動作拜謝,想了片刻之后才說出那句印象中江湖人士分別時說的話。在喬雨杏看來,這樣才算是正式過了一遍道別禮節(jié)的流程吧。
喬雨杏往那對中年夫婦身邊跑去,中年夫婦將喬雨杏摟在懷里,一家團圓應(yīng)該有很多話會說,但由于與周晴光距離甚遠,并沒有聽得清楚。
周晴光拿著雨杏給的鹿脯往回走,一番周折還是拿到果腹的食物,也不枉此行。
因為這場雪中的邂逅,少年一成不變的無聊人生,從此開始不知不覺開始被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