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汝沐光，榮歸故里
初二上學(xué)期，時間過得飛快，快的讓人每每感嘆！學(xué)長依舊每天帶著剛換的女友，在陸露的面前略過，沒有任何言語，也沒有任何眼神，就只是路過而已。終于在一個星期三的中午，學(xué)長照常摟著女友，就在他抬腳剛想往這邊走，后面?zhèn)鱽砹艘粋€女生的聲音，“陸航，你確定要一直這樣？”
“這樣下去，你會毀了自己的”她的聲音很響亮，但語氣卻沒有一絲情緒，好像就是在敘述一件無關(guān)緊要的事情。
學(xué)長聽到之后，摟在女友肩膀的手收了收，懷里的女生剛刮的柳葉細(xì)眉皺在了一起，立馬露出了痛苦難言的神色。
陸露站在原地，看著眼前發(fā)生的一切，有一絲懵。她看著始終站在原地的三人，輕輕呼了口氣，抬腳朝學(xué)長走去。她走近抬起頭，看著眼前的男生，男生留著寸頭，但絲毫不影響他的帥氣，他有一雙大眼睛，不是忽閃的那種，是神采奕奕具有英姿，但是現(xiàn)在被一絲陰霾遮住了。
她輕輕開口“學(xué)長，我和你講幾句話可以嗎？”
男生本來目不斜視，聽到之后將眼睛轉(zhuǎn)過去，看著她，示意她說。
陸露握了握自己的衣角，然后抬起手又去拽了拽學(xué)長的衣角，“學(xué)長，我們?nèi)ゲ賵瞿沁呅袉?？”她說完就這樣可憐兮兮的看著他。
男生表情有了松動，松開懷里的女生，抬腿向操場走去。
陸露也跟了過去，他們走到操場的一個角落里，附近長滿雜草，近處沒有一個人，只有籃球場上幾個人在打著籃球。
“學(xué)長你好，我是陸露”她一緊張，腦子一熱就脫口而出。
“嗯……我知道”學(xué)長原本是低著頭的，聽到這句話后，緩緩抬起頭來就這樣探究的看著她。
“學(xué)長，我…的意思是我們這是第一次面對面講話?！彼f完緊張的扣了扣手指上的肉刺，低頭看著地。
學(xué)長沒有回答，他們就這樣站了許久，站得陸露腿都麻了。
她悄悄伸手扶了扶自己的腰，余光不經(jīng)意的瞥了一下，對面的男生依然看著她，眼里映出了她的影子。男生不似之前看到的痞痞的、壞壞的，此時的他整個人變得柔和起來，嘴角眉梢的冷冽都被溫柔所替代，眼神里帶著許多的情愫，有執(zhí)著、有著迷、還閃過一絲痛苦。
“學(xué)長，你喜歡我什么？”她低著頭緩緩抬起頭來就這樣直勾勾的看著他。
“我長得不好看，性格也懦弱。學(xué)習(xí)一般，腦子還有點遲鈍”她沒有給他回答的機會，低著頭開始敘述著。
“你知道嗎？原本我以為這個世界上喜歡我的人只有我姥姥姥爺”
“我爸媽可能也不喜歡我”她抬起頭，努力的咧著嘴笑，眼眶里的眼淚不停的打著轉(zhuǎn)。
“可是，學(xué)長你說你喜歡我”
“給我?guī)砹撕芏鄾]有的溫暖，我就鬼迷了心竅”
“認(rèn)為就算不與你交往，也可以得到這些溫暖”她用力的攥著手掌，讓自己可以堅持說下去。
“我沒有……”
“不要說了”他皺了皺眉頭，抬起手伸向她緊握的手，將它輕輕打開，用拇指慢慢摩挲著手掌上指甲留下的傷痕，摩挲了很久才放開。
“你知道我看到的你是什么樣的嗎？”
“她是一個善良、樂觀、堅強……”
“雖然呢，有時會有點迷糊，但是很可愛”
“是走在人群中無法忽視的存在”男生說著說著，嘴角輕輕抬了一下。
“你不傻，只是相信世界的美好，但你也要記得世界也是有黑暗存在的”
“要保護(hù)好自己”他緩緩說出，眼里由開始的堅定帶了一點落寞。
“嗯……”她嗯了幾聲，眼淚開始不停的往下掉，情緒逐漸失控起來，哭聲逐漸越來越大，連遠(yuǎn)處打籃球的幾人也不禁往這瞄了幾眼。
“怎么哭了”男生手忙腳亂的抬起手擦掉她臉上的眼淚。緊皺的眉頭，抿起的嘴唇，無一不訴說著他的慌亂。
“好了，別哭了，要不然別人還認(rèn)為我欺負(fù)你了”男生聲音放柔，不自覺的抬起手，撫摸了一下她的頭，第二下時手就僵在了半空中，低頭瞄了一眼正在擦眼淚的女生，無奈的笑了笑，而后不著痕跡的將手收了下來。
“那……你以后別墮落了”女生抹完眼淚，眨著那水汪汪的大眼睛就這樣看著他，抹的臟臟的圓臉，再加上忽閃的眼睛，顯得她異常委屈。
“你現(xiàn)在最主要的任務(wù)是學(xué)習(xí)”還沒等他回答，陸露又苦口婆心的勸誡。
“小孩子成天什么情情愛愛的”她努力學(xué)著大人勸誡孩子時的語氣，表情異常糾結(jié)，眉毛都擰在了一起。
“嗯，知道了，小大人”他急忙回答，語氣有些許不耐，可上揚的嘴唇，眉眼的柔情，無不宣示著他此刻的心情。
“小大人，快上課了，我走了。”陸航的語氣是肯定的，但眼睛里卻透露出詢問。
“嗯，行，那你走吧”她癟了癟那薄薄的嘴唇，思考了思考。
“拜拜”他沖著她揮了揮手，然后轉(zhuǎn)身離去，轉(zhuǎn)過身來，眼里的溫柔被冷清所取代。
“大哥哥，與汝沐光，榮歸故里”陸露看著他離去的背影，不知為什么有絲蕭瑟之感。
少年剛要邁出的腳步就收了回來，直挺挺的立在了原地，而后他沒有轉(zhuǎn)身，只是抬起右手比了個“ok”的手勢，就抬開腳向前走去，原本滿是冷清的眼神，增添了一絲動容與堅定。
陸露看著原本孤寂的背影，突然就挺立起來，雖還有些疲累，卻又增了一些自信與堅定。
她站在原地，腦子里閃過他們初遇的那天的片段。
那天是暑假的一天，也是她的生日。那一年的暑假由于一些原因，她沒有被接去父母家。姥姥姥爺一大早就去早市上，買了一大堆菜和肉，還給她買了個小蛋糕。
那天她知道是自己生日后，馬上給媽媽打了個電話。
“喂，媽媽”她興奮的接通母親的電話，語氣都?xì)g快起來。
“怎么了，露露”母親溫柔的詢問從姥姥的小靈通傳來。
“媽媽，今天是什么日子啊，是我的生……”
“啊……我不要??！”她還沒說完，小靈通就傳來了弟弟的哭喊。
“露露，媽媽先掛了，你弟弟哭了”媽媽著急的聲音一字一字清晰的傳來。
“好……那我等會再……”她還沒說完，手機里就傳來了被掛斷的忙音。
她就這樣拿著手機，愣了許久，原本興奮的眼神，變得傷感。
她穿好外套，掏出口袋里的鑰匙，鎖好門，就朝著早市跑去，她不知道為什么想要立馬見到姥姥姥爺。
她不停的奔跑，奔跑到岔氣才停下來，在原地不停的喘氣，在她停歇時，眼睛不小心瞥到了一個女人和一個小男孩的背影，很像她的媽媽和弟弟。
她看著他們越走越遠(yuǎn)，像是突然回過神來，邊走邊喊，大概走了三條街道，在女人停下買東西時，她追了上去，小小的手牽住了那個女人柔柔纖細(xì)的手。
“啊”女人被這突如其來的陣勢嚇了一跳，回過頭來一看身后是個可憐兮兮的小女孩原本驚嚇的表情立馬變得慈愛溫柔。
“小妹妹，怎么了”她彎下身低聲詢問著陸露。
陸露此時看著轉(zhuǎn)過身來的陌生女人，不自覺的后退了一步，整張臉都擰在了一起，眼淚開始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她默默低下頭，沒有說話。
“小妹妹，你爸爸媽媽呢”女人再一次輕聲詢問。
她聽到這原本低下的頭，突然就抬了起來，“阿姨，我走了”
她又開始奔跑起來，身上的汗開始不停的冒出，浸透了她的衣衫，她停下來大口的喘著氣，看著陌生的街道，心里開始慌亂。
這是一條小吃街，旁邊的小販有氣無力的叫賣著，早上的街道稀稀拉拉的只有幾個穿著睡衣買早飯的，還有幾個穿著西裝的上班族。
她環(huán)視著四周，一切都很諧和，唯有她在這個平靜的早晨，在這條街道上顯得那么異常，她往右邊掃了一眼，心里一愣，不對，還有比她更不尋常的。
男生身上穿著松松垮垮的藍(lán)色校服，校服上臟臟的，還布滿著一些血跡，他的頭亂糟糟的，像是個雞窩頭。臉上的血跡已經(jīng)干竭，嘴巴干的爆了皮，嘴角還帶著一絲傷痕，整個右眼被打的腫了起來，與左眼相比，腫的只留下了一絲縫隙。他就這樣一瘸一拐的向前走去，絲毫不在意別人的眼光。
觀察了一會的陸露，想要收回眼神，去詢問路人回家的路時，男生突然改變方向，朝著領(lǐng)著一個小男孩買早飯的夫妻走去。右手在口袋里不停的摸索著什么，然后悄悄掏了出來，藏到背后。
陸露盯著看著，猛然看見了他手中的東西，像是姥爺經(jīng)常掛在腰帶上的折疊刀。
她當(dāng)時心里有一絲害怕的，但是隨著他的逼近，她原本可以大喊一聲就解決的事，她卻直接跑了過去。
“喂！”她跑上前去，一把抓住那只沒有拿刀的手腕，向后用力拽了一下。
夫妻聽到聲響，疑問的往后瞄了一眼，結(jié)完帳轉(zhuǎn)身抱著孩子回家了。
可是陸露此時正被轉(zhuǎn)身的男生盯著看，感覺想要把她射穿了。
她心里慌亂之下，只有一個想法，她天真的認(rèn)為，男生捅過來，她就可以躲過去，想了無數(shù)種躲避的方法和姿勢。
“干嘛”男生張了張嘴，沙啞的聲音從他的嗓子里被擠出來，像是干裂許久，都沒有滋潤過一樣。
“嗯，大哥哥，你是安城中學(xué)的吧”她看著男生身上的藍(lán)色校服突生一計。
“我9.1號也去那里上學(xué)了”她謹(jǐn)慎的盯著他的每個動作。
“你穿這身校服真…好看”她看著他突然拿著刀的手，開始有所動作，腦子一股腦就吐露一句這種恭維話。
他原本低著的頭，在把刀送回口袋后，抬起頭來看著他，好像在問她，‘我都這樣了，還能看出來’。
她看著看著就走了神，腦子又不知道去哪云游起來。
“你可以放開我的手，讓我走了嗎”男生在看了眼前的小女生無數(shù)次后，終于忍不住再次開口。
“啊……好”她聽到話的內(nèi)容，愣了一下，意識到后立馬松開了。
男生看了一眼被松開的手腕，上面還有一絲紅紅的痕跡，輕輕松了口氣，轉(zhuǎn)身離開。
陸露看著那一瘸一拐的背影，內(nèi)心又被激起一絲憐憫，她的手先行一步，再一次拉住了男生的手腕。
男生感覺到手腕往后拉的重力，回過頭皺了皺眉頭，疑問的看著他。
“大哥哥，你等我一下”
她轉(zhuǎn)身跑向賣煎餅果子的攤上，掏出口袋的錢遞給小販，然后轉(zhuǎn)身走向藥店，兩分鐘后手里提著一個白色的袋子出來，有去攤上拿了剛剛的煎餅果子和兩瓶水。
“大哥哥，給你一個，我們一個人吃一個”她將手中剛買的煎餅果子和水遞給她。
男生看著遞過來的東西，沒有一絲動作。
“可好吃了……真的”她說完不信，拿起另一個煎餅果子咬了一口。
“我給你說這是加薄脆的，比加油條的好吃”
“里面還有辣條和火腿腸，還有小咸菜”她繪聲繪色的說著，小嘴一張一合的咀嚼著，臉一鼓一鼓。
男生正在她說著時，突然就接過去了，直接就上嘴咬了一口。
“好吃嗎”她顧不上說的話被打斷，連忙詢問他煎餅果子好吃嗎，她需要別人認(rèn)同她喜歡的食物。
“嗯……”男生從嗓子里硬生生的發(fā)出一聲。
她聽到滿意的回答也開始吃手中的煎餅果子，不到十分鐘就吃完了。
她抬起頭看到對面的大哥哥吃完正在喝水，表情很正常，臉上的傷沒有一絲影響到他。
她看著他將一瓶水喝完后，默默走向前又一次拉住他的手腕往街的盡頭走去，走到盡頭發(fā)現(xiàn)了一圈可以坐的臺階，他們就過去那里坐下。
坐下以后，陸露開始從手里的小袋子里掏出棉棒、碘伏、創(chuàng)可貼。
“大哥哥，我?guī)湍悴敛羵冢牙颜f不處理會感染的”她拿出來放到旁邊的空地方，詢問著他。
他沒有說話，眼睛里閃過一絲迷茫，雖然他沒有一絲言語，但陸露卻認(rèn)為那是默許。開始給他清理傷口，先拿了一根棉簽，打開她自己剛剛沒有喝過的礦泉水里蘸了一下，一點一點擦拭著旁邊的血跡，擦完之后，就用手中棉簽蘸上碘伏開始往他的臉上消毒，再把小的傷口用創(chuàng)可貼貼上，清理完大概花了20分鐘。
“謝謝”男生在清理完傷口后，從嘴巴里吐出了幾個不清晰的字，語氣沒有聽出來，耳邊的紅暈卻體現(xiàn)了他此刻的心情。
“不用……”
“陸露，你這個熊孩子！”陸露剛要回一句不客氣，卻被這一聲急切又熟悉的聲音打斷了。
她轉(zhuǎn)過頭去一看是姥姥，連忙跑過去抱住她。
“哎吆……”慘痛的喊叫從她的嘴里傳出，姥姥現(xiàn)在正擰著她的耳朵開始教訓(xùn)。
“你說你隨便跑什么，我和你姥爺找了你一上午”姥姥急得咬牙切齒，腦門上還有薄薄一層虛汗。
“姥姥我去找你們了，但我迷路了…”
“真的我還碰見了……”她本來想說見義勇為，鋤強扶弱，想了想算了，大哥哥不是壞人，別讓她擔(dān)心了。
“對了，姥姥……”她剛想將大哥哥介紹給姥姥認(rèn)識，一轉(zhuǎn)頭臺階那什么都消失了，要不是剛剛那瓶礦泉水還在那，她都認(rèn)為自己在做夢。
“碰見什么？”姥姥松開她的耳朵，邊揉邊問。
“啊？碰見賣煎餅果子的，我就吃了一個”女孩再一次面對突發(fā)情況，急中生智。
“??！”不出疑問的是，剛剛消紅的耳朵，再一次被擰了起來。
“你說你啥行吧，去個早市都迷路，光知道吃了是吧?！?p> “姥姥，我錯了，松開吧”她痛苦的求饒聲響徹整條街道。
“松開？回家給你姥爺解釋吧”姥姥繼續(xù)提著她的耳朵往前走，手卻悄悄松了松。
剛剛臺階右邊的墻角，男生盯著遠(yuǎn)處的身影，直到它消失才收回視線，嘴角不著痕跡的上揚了一下，咧了一下傷口后又立馬合上。男生看著手中白色的袋子，原本空洞的眼里出現(xiàn)了一絲光亮。
陸露一輩子都不會知道是，她這次的無意之舉對于陸航以后的人生產(chǎn)生了多大的影響。
她是陸航黑暗生活里的第一絲光亮，原本那天他被父親毒打后，看著自己的遭遇，再看著早餐旁那一家人的氛圍，厭惡著他們臉上的笑容，嫉妒著這被爸爸媽媽包圍著，羨慕著這個美滿的家庭。在那一瞬間他就想把它毀掉，把自己也毀掉。
陸露不知道自己的那一拉，拯救的不只是那個家庭，也拯救了他，還給了他生活中許久沒有出現(xiàn)過的善意與美好。
他腦子里不斷的閃現(xiàn)她說的那段話。
她說“大哥哥，我姥姥說過一句話：當(dāng)你羨慕或嫉妒別人擁有的一切，你就努力去自己擁有它，羨慕或嫉妒它也不會屬于你；當(dāng)別人嘲笑、辱罵你，當(dāng)你感覺到孤單時，不要怕，總有一天會有一個人陪你‘與汝沐光，榮歸故里’，只要熬過去，到最后回頭一看，一切也就那么回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