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鄉(xiāng)他有一種羈鳥歸林池魚臨淵的親切感受，他又來到香草溪邊看到了清澈的溪水和金黃的稻浪。老爹頭發(fā)白了，背也駝了，眼睛也花了，姐姐承擔(dān)了家里的大部分活兒。姐姐已經(jīng)奔三的年紀了，目前正在處一個對象，恐怕要不了多久也要結(jié)婚成家了。要不是姐姐長的特秀美，恐怕也不敢在家里呆到這么大的歲數(shù)。他和姐姐已經(jīng)好幾年沒見面了，坐在一起吃飯的時候大家都悶著不說話，他想問問姐姐近幾年來過得怎么樣，可是他卻變得羞于啟齒了，臉蛋兒憋的像只公雞的大紅雞冠。
他真的好想大哭一場，他們曾經(jīng)在一起沐浴美好的自然之軀，沒有任何遮掩沒有任何隔膜?，F(xiàn)在姐姐把“大學(xué)生”這頂高帽給他戴上遠遠的躲著他，她已經(jīng)不是那個稚氣未脫的枯黃的小女孩了，她盡量把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的。他真害怕姐姐離他越來越遠，直到有一天完完全全地離開他。那種遙遠的無邪的童真便無影無蹤地飄走了，就好像一瓣瓣桃花凋謝在不知深淺的悠悠長河里一樣。
李云飛以卓越的學(xué)識很快在上渠小學(xué)找到了一份語文教師的工作。上渠小學(xué)曾經(jīng)是他點燃文明的燈塔的啟蒙學(xué)校，它孤獨地站立在這片田野的邊上，背靠一座蔥郁的小山丘，它的學(xué)生都來自附近的幾個村莊。每天去上課的時候他都要跨過香草溪和這片田野。他也沒有想到有一天他會走上這方三尺講臺，看著臺下一張張鮮活的春陽般朝氣蓬勃的臉蛋他怎能不激動呢！孩子們都是一團團熱烈的火球，都是一波波自由澎拜的水流。他們才是真正的自然之子天使之軀，他們就像赤裸著身子一樣和你沒有任何隔閡。他怎能不受感染呢！他真想跟孩子們一起快樂地學(xué)習(xí)愉快地生活啊。
可是第一天上課的時候他就遇到了小小的麻煩。孩子們亂的就像一鍋沸粥，書本到處亂飛，哭罵聲喊叫聲此起彼伏。孩子們似乎對這個年輕又不失文雅的老師滿不以為然。他差不多要發(fā)火了，叫紀律委員點了名，結(jié)果還差六個，接著又陸陸續(xù)續(xù)地跑進來了二個女孩三個男孩。他還站在講臺上納悶，怎么還差一個男生呢？底下馬上產(chǎn)生了一股騷動和一片嬉笑聲。
“有誰知道余志強同學(xué)為什么還沒來？”他指著花名冊上的那個名字問到，班上又產(chǎn)生了不小的騷動。一位藍風(fēng)衣男孩舉手答道，“我不知道，老師。”隨后班上爆發(fā)了一陣轟然大笑。
李云飛氣得嘴唇微抖臉色發(fā)紫，“現(xiàn)在全班分成四組，一組和四組與墻壁對齊，二組和三組直線對齊，中間保持距離。馬上，必須給我在三分鐘之內(nèi)把桌椅擺整齊了?！?p> 話聲一落班上就發(fā)出了嗚嘎嘎-嗚嘎嘎的搬動桌椅的聲音，中間還伴隨著一些小打小鬧。很快桌椅擺整齊了，可是最后一排還有二張桌子沒動，其中就有剛才那個舉手回答的藍風(fēng)衣男孩。
他走到他的跟前，”你們怎么不搬呢？“
男孩望著一組后排的女生說，”她們身上有臭味兒，我才不要搬呢?！半S后他沖著其他三個男同學(xué)做了一個鬼臉。
”有臭味兒？我看你們想在上課的時候一起講小話才是真的，還不快搬。要不要我來給你們搬！“藍風(fēng)衣男孩先是愣頭愣腦木著不動，隨后也就極不情愿地搬動了。
他走回講臺深深地呼了幾口氣且抑制住怒火，”我希望以后大家不但要積極地配合老師的工作，還要自覺地遵守學(xué)校的一切規(guī)章紀律，課后呢我也不反對大家盡情地游戲。我也不是什么牛鬼蛇神猛禽惡獸，其實我們也可以像親人朋友一樣處的很融洽的?！?p> 教室里的桌椅比較之前明顯整齊凈朗了許多，上課的鈴聲已經(jīng)響過十幾分鐘了，他拿出課件正準備上課，此時門口跑來了一位氣喘吁吁的男孩。他穿著一件顯得有點兒臟的仿制綠軍裝，枯黃的頭發(fā)蓬松凌亂，底下的同學(xué)們朝他擠眉弄眼地嬉笑起來。他用手撓撓頭發(fā)咧嘴也笑了，露出二排歪歪斜斜的黃牙。
課后看著這群活潑可愛的孩子，他真的不忍心，再用那殘酷的紀律的條條框框來拴住他們。操場邊松樹下長著很多青草，機靈的男孩們隨便摘下一片草葉放到嘴里也能吹奏出悠揚悅耳的音樂來。那身姿矯健的踢毽子的女孩子，她的歡樂就像一只白鶴一樣在空氣中無拘無束的自由飛翔。
山丘上響起一聲聲唧唧唧的蟋蟀叫聲的時候，便逗引來了一群群男孩。男孩們就像獵犬一樣靈活敏捷，可以熟練地識別哪個是真正的蟋蟀洞，哪個是半干的淤水洞。蟋蟀洞的一個半圓通常還很光滑，那是蟋蟀的翅膀進進出出給磨出來的。洞口通常只能通融一只蟋蟀通過，俯身去聆聽它們的叫聲還可以聽出小洞的深淺呢。雨后初晴拿水去灌它們是最有效的，因為土壤不會吸收太多的水份了。男孩們便用玻璃瓶在山腳下的溝渠里取來了水，只需幾瓶就可以把它們逼出來了。
洞口往往是三四個同學(xué)圍成了一圈，就算蟋蟀跑出來了也休想逃出這個天羅地網(wǎng)，男孩們用瓶子把它們裝了拿來教室里斗蟋蟀。教室里就像一個戰(zhàn)場一樣，你圍著黑將軍我擁著巨無霸大開殺戒。有的男孩還帶來了紅彤彤的小米椒喂了黑將軍，還斗得特別勇猛呢。李云飛有時候踱著方步踩在軟綿綿的三葉草上，一只松鼠在松枝上吃著松子不小心掉下一顆來，啪地一聲打在了他的頭上，他猛地一驚抬頭望上看，松鼠也被他的舉動嚇得一驚瞪圓了眼珠子，隨后便愉快地跑掉了。他也微微地笑了笑把目光投向了更遠的西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