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大人，您不能去呀。您若是去了，必死無疑?！?p> 范晨逸在一旁苦口婆心，只可惜程啟仁一句也聽不進(jìn)去。
“鯨帝如此做派便是要我死，又與非兒何干？我又豈能看他因我白白丟了性命?！?p> “可是……”
范晨逸正欲說些什么，一行鯨衛(wèi)忽而闖進(jìn)了軍營，領(lǐng)頭的那一個吹胡子瞪眼。
“程大人，鯨帝有旨，讓您去鯨宮走一趟，親手處決逆賊，走吧?！?p> 程啟仁自是按捺不住心頭的火氣。
他將手骨握得清脆，眸色中是抑制不住的怒色。
“程大人萬萬不可呀，這……”
“這可是鯨帝的旨意，難道大人還想違旨不成？”
心中有怒氣，一旁有鯨衛(wèi)威脅，鯨宮一行，在所難免。
巳時，師徒二人再次對立而站。
只是這一次，程啟仁的眼眸中已經(jīng)失去了最后一絲慈愛。
面對這個從小被自己帶大的孩子，他竟沉默了半晌，一句話也沒說。
“師父又何必這么望著洪毅？毅兒也只是想請師父幫忙做一件事而已?！?p> 事到如今，他的唇角仍是一抹惡笑。
“陛下說笑了，我程啟仁又怎會有你這般惡毒的徒子?！?p> 他咬牙切齒，既已至此，也無需再顧及師徒情分了。
“是嗎？洪毅自小便如此，看來師父還是不夠了解?！?p> 話音一落，他不再去看程啟仁那張冷冰冰的臉。
轉(zhuǎn)身對身旁的兩個小侍吩咐道：“把簡昆那個逆賊帶上殿來?！?p> 片刻之后，耳邊傳來了陣陣鐵鏈晃動的聲音。
沉重?zé)o比，卻有種穿透耳膜的力量。
斜眼的一瞬間，程啟仁的淚奪眶而出。
程非滿身的血漬，他的長發(fā)雜亂地披在臉側(cè)。
右臂已然殘缺，嘴唇?jīng)]有絲毫的血色。
一雙藍(lán)色的眸似睜非睜，雙腳的銬鏈讓他的挪步變得異常艱難。
“快走?！?p> 下一秒，被那些小兵一腳踹在了地上。
他整個人癱在了地上，不久前受過的刑傷又再度綻開了。
他甚至連站起來的力氣也沒有了。
程啟仁的一雙眼睛暴了出來。
他眼睜睜地望著面前的一切，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怎么，師父這就心疼了？洪毅無非是對他用了些刑而已，怎么師父的眼睛都紅了？”
“放了他，有什么你大可以沖我來。”
程啟仁此時不愿講什么君臣之禮。
望著程非沾了血漬的面龐，他的心口像是被人狠狠捅了一刀。
“放了他？師父豈不是在說笑？我若是叫他死，他又哪里有活著的道理？”
言語間，一把匕首就扔了下來。
“殺了他，朕就當(dāng)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過，師父也不會受到任何牽連。”
洪毅的眼神中帶著幾分玩味，還有種幸災(zāi)樂禍之感。
那把匕首還靜靜地在地上躺著。
雪亮的光芒讓程啟仁有些睜不開眼睛。
他久久地呆站在那里，洪毅倒等的有些不耐煩了。
“師父害怕了？可是你已經(jīng)沒有選擇了。要么殺了他，要么和他一起去死?！?p> 言已至此，似乎沒有了任何退路。
程非的頭低垂著，干裂的唇角則兩道血口，“殺了我，快，殺了我……”
假扮簡昆是他自己的主意，既難逃一死，他不愿讓父親為難。
“程大人，朕再給你最后一次機(jī)會。該怎么做，你可要想明白了。”
一旁的小衛(wèi)見狀將地上的匕首撿了起來，遞給了程啟仁，“程大人，請吧?！?p> 看淡了生死的他，手心卻在不住的顫抖。
他自是愛惜徒子，更何況，站在面前的可是他的親身骨肉。
“殺了我，不要再猶豫了……”
程非的聲音是撕裂的，嘴角還泛著一股血漬的腥味。
程啟仁下不了這個手，而下一秒程非的舉動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只見他不顧鐵銬的束縛，一把奪過了程啟仁手中的匕首，隨即向自己的胸口刺去。
“不要……”
程啟仁撲了上去，只是已經(jīng)太晚。
尖利的匕刃已然插進(jìn)了程非的心臟，一股鮮血從他的嘴里噴了出來。
他卻望著他，蒼白的面頰還帶著幾分傻笑，淡淡的吐出了兩個字，“阿爸?！?p> 即刻便倒了下去，眼角帶著一抹似有似無的笑意。
程啟仁慌忙地?fù)渖锨叭?，他將程非抱在了懷里，放聲大哭?p> 事已至此，他卻連喊他名字的勇氣也沒有。
顫抖的手不住地?fù)崦⒆拥拿骖a。
似乎有很多的話想要對程非說，可卻一句也說不出來。
“別哭啊，阿爸……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選擇……您知道嗎？您是在見過這世間最勇敢的人……”
“您不是告訴過我，眼淚是最沒用的東西……您怎么哭了？我累了，您就讓我睡一會吧……”
程非滿嘴的血漬倚在了父親的懷里，他的鮮血染紅了程啟仁的軍衣。
程啟仁眸角的淚嘀嗒嘀嗒地落在孩子的臉上。
他走的很安祥，仿佛又回到了年少時被父親抱在懷里睡覺的時候。
“阿爸，您知道嗎？您是非兒見過最勇敢的人。”
“等非兒長大了也要成為阿爸那樣的人，征戰(zhàn)沙場，為族爭光?！?p> “阿爸，您怎么生氣了？都是非兒不對，非兒保證以后聽阿爸的話，阿爸您開心一點好不好？”
當(dāng)往日的回憶一點點地涌上心頭，無法退散。
程啟仁像是失去了這個世上最珍貴的東西。
他久久的抱著他，懷里的孩子已然失去了呼吸。
他卻依舊可以感覺到他熱血的溫度。
“喲，師父這是怎么了？”
“洪毅只是懲處了簡昆這個逆賊，師父何必這般難過呢？這一切不過是他自作自受而已。”
程啟仁的眸光中浸滿了霜雪，茫茫的淚幕中，透出了徹骨的恨意。
“住嘴。我程啟仁沒有你這個徒弟，你我恩斷義絕，再無瓜葛?！?p> 他一字一頓，又帶著些許的哭腔。
言罷，他并不在乎洪毅的態(tài)度。
他伸手抱起了程非，緩緩地從地上站了起來。
程啟仁的手指沾滿了血漬，雙眸失了光亮，一步一步地向殿外走去。
“非兒，阿爸對不起你。阿爸這就帶你回家。”
懷中的他卻帶著幾分笑意，似乎這是他此生做的最對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