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水……”簡昆躺在營帳的軍塌中,嘴唇正含糊不清地說些什么。
程啟仁見狀連忙拿起了放在一旁桌案上的水壺。
他輕輕地對在了簡昆的唇邊,甘冽的泉水順著壺沿滴落,濕潤了他的唇角。
片刻之后,簡昆緩緩地睜開了眼睛,模糊中他看見了程啟仁頎長的身影,“師父?!?p> 簡昆無力地吐出了兩個字,程啟仁卻連忙為他蓋好了被子,“你身上還有傷,不要亂動。”
程啟仁言語溫柔,面容卻是抵擋不住的愁意。
“師父,我這是……”簡昆迷茫地望向四周,眉心不經(jīng)意地鎖緊。
“你好不容易從天牢逃了出來,以后便安安心心地呆在這里?!?p> “你放心師父在這里,他們不敢把你怎么樣。”
簡簡單單的兩句話倒是并未緩解簡昆的無措感,“阿蓮,阿蓮在哪兒?”
神情恍惚中,他仍不住地低念她的名字。
程啟仁沉默了,倒不忍心去責備她,半晌之后,他從簡昆的軍塌前站起。
“我去給你燒飯,你好好休息?!?p> 卯時,太后正在坤寧宮中抄寫著經(jīng)文。
自從先帝去世之后,她便蒼老了不少。
正如此時,還未寫上幾句,她便感到疲累。
手中的毛筆也不知何時就停了下來,“阿箐,現(xiàn)在什么時辰了?怎么也不見鯨帝來宮里請安?”
“回太后現(xiàn)在已是卯時。今日是鯨帝選妃的日子,只怕他是不會來了吧?!?p> “選妃?這么大的事情,他怎么也不與哀家說一聲。”
太后放下了手中的毛筆,面色難免有些難看。
“可能鯨帝也有自己的主意吧,而且奴婢還聽說……”
阿箐正要說些什么,忽而又停下了。
“有什么話你就直說。哀家又不會怨你?!?p> 太后從書案前站起,神色變得越發(fā)嚴肅。
“奴婢聽說,帝上看上了一位宮女,還要廢后?!?p> 阿箐毫無遮掩地將這些小話吐了出來,方一說完卻有幾分后悔。
太后自是勃然大怒,險些將方才抄好的經(jīng)書打落在地上。
“你說什么?”
她的眸色中透著幾分無可奈何的冷意,隨即將指套握得更緊了。
阿箐慌張地跪下,心是都懸在了嗓子眼,“奴婢句句實言,還請?zhí)竺鞑??!?p> 太后緊咬著嘴唇,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傳哀家的話,讓鯨后午時來坤寧宮里用膳。”
兩個時辰之后,孟蓮被宛兒攙扶著,強撐著來到了坤寧宮。
“臣妾向太后請安?!彼郎喩淼谋迋U些站不穩(wěn)。
好在太后一把拽住了孟蓮的手,“快快起來,你的臉色怎么這么難看。”
孟蓮坐在了飯桌前,一雙沒有血色的面容強撐著擠出一個笑容。
“宛兒,你也坐吧?!碧笾噶酥缸约荷磉叺奈恢?,慕容宛便規(guī)規(guī)矩矩地坐下。
看著一桌子的佳肴,太后并沒有直奔主題,而是將面前的排骨向孟蓮碗里夾去。
孟蓮自是不好意思,“謝謝太后的好意?!?p> “你入宮不久,住的可還習慣?”
太后有些小心地打量著小女子的一雙眼睛,不知為何,望著孟蓮,她總會有幾分親切感。
“勞太后掛心,一切都好?!奔幢阌性俣嗟牟豢埃仙弲s將自己的苦楚隱藏的很好。
“事到如今你還瞞著哀家。你可知哀家今日叫你來是為何?”
太后的言語溫柔,孟蓮卻心頭一顫,連忙從椅凳前站起。
“臣妾愚頓。還請?zhí)筚n教?!?p> 太后卻示意孟蓮坐下,握起了她的雙手。
“你這個孩子呀就是性子太強,入了宮廷,難免會吃些苦頭。”
孟蓮不明白太后為何要和自己說這些,心頭一緊,有些受寵若驚。
“哀家知道你出身小巷,不比一些大家閨窮的高貴?!?p> “但現(xiàn)如今你已經(jīng)成為了鯨帝的女人,就應當知道該怎么服侍陛下才是?!?p> 見孟蓮低垂著頭,沉默不語,太后倒越發(fā)的苦口婆心。
“哀家知道你對圣上沒有幾分情意,可既已走到了這一步,你便別無選擇?!?p> 言語間,太后不由得嘆了口氣。
“你若是要保全自己,保全母家的至親。你必須要討得鯨帝的歡心,才是穩(wěn)固你在宮中的地位?!?p> 孟蓮的面色卻一如既往的冷漠,言語敷衍。
“臣妾受教了,若是太后沒有其他事,臣妾就先行告退?!?p> “且慢。”太后忽而從飯桌前站起,雖說強扭的瓜不甜,但她此時卻別無他法。
“你做什么都是你自己的選擇。但哀家還是要提醒你,你想解救心愛之人,必要自身強大?!?p> “這個后位可是多少女子可望而不可及的,你可不要辜負了它?!?p> 孟蓮不愿再聽太后繼續(xù)嘮叨下去,便屈身一禮,“謝過太后指點,妾身知道該怎么做?!?p> “阿箐?!碧笠宦曒p喚,那侍女忽而端出一只花色的小盒子。
太后則接過了那只木盒,之后又遞到了孟蓮手中。
“這是哀家送你的香料,回到宮中你就把它抹在身上。”
“如果你信的過哀家就照做,圣上一定會喜歡的?!?p> 孟蓮看了那木盒一眼,正準備推托些什么,宛兒卻眼急手快地替她收了起來。
“妾身謝太后的好意?!毖粤T她又準備行禮,太后卻將她扶起。
“你不必道謝。只要記得哀家對你說的話,即便你不稀罕這個后位?!?p> “但討得圣上歡心卻是你在深宮的唯一出路?!?p> 亥時,孟蓮渾身浸在了浴池里。
她周身的玫瑰花瓣,這是太后親賜的。
可全身的鞭痕一挨到了熱水便隱隱作痛。
孟蓮忽的從熱泉水中站起,“宛兒。扶我回宮?!?p> 慕容宛卻有遲疑道:“娘娘,這可是太后的心意,這么做只怕有失妥當。”
孟蓮卻并未多言,而是利落地披好了衣衫。
她的眼眸一貫的冷漠,自顧自地向外走去。
宛兒見狀,急忙跟在了孟蓮的身后。
她將那香料盒收好,耳邊又不由得浮現(xiàn)了太后的叮囑。
“趁她午睡的時候,將香料灑在她的宮服上。再去向鯨帝稟告,就說娘娘生病了。圣上自會召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