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史上最窮的貴族
我祖上曾經(jīng)闊過。
這是戈倫帝國圖爾省諾里庫姆世襲勛爵禾雀花家族最后一位女繼承人，松樹領(lǐng)小領(lǐng)主風(fēng)鈴經(jīng)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
那么您能借我一點錢嗎？
這是她的下一句話。
蘇文清披著斗篷摟著手杖站在門口，歪著頭看著這個可憐兮兮的小姑娘。
“偉大的智者，灰袍大法師，東方之塔，果蔬與辣椒之主，火神俄爾比托斯與雷神阿姆羅的代言者，眾神的人間行走，圣伊斯瑪大人，您能再借我一點錢嗎？”
“又有人來上門要債了？”蘇文清問。
女孩可憐巴巴地點頭。
“要多少？”
“這筆債務(wù)經(jīng)過六代人一百三十多年的利滾利利滾利利滾利，已經(jīng)滾到了三百五十枚金奧雷?！?p> 蘇文清“嘭”地一聲把門關(guān)上了，“沒有，再見，你不認識我，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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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2270年4月12日，協(xié)調(diào)世界時17:55，艾迪卡拉大陸戈倫帝國太陽歷270年3月12日，精靈歷第四紀130年。
小領(lǐng)主又來找我借錢了，這個世界居然存在像她那么窮的貴族，真是不可思議，我剛剛寫到哪兒了……啊，對了，半妖問題，那幫蠢貨對半妖的歧視總算沒之前那么嚴重了，教會差一丁點就出版了一本《半妖之捶》，教人們?nèi)绾伪鎰e并燒死半妖，他們要是真的敢這么干，我就去圣安赫爾把教宗的狗頭打爆。”
蘇文清手里捏著筆，坐在二樓書房里，絮絮叨叨，窗外的陽光落在書桌上，往外望出去是大片翠綠的草地。
“事實證明你給一個相似的文明一個相似的開端，他們就會幾乎完美地重蹈你的覆轍，我?guī)缀蹩梢灶A(yù)見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十字軍東征？文藝復(fù)興？大革命？工業(yè)革命？一戰(zhàn)二戰(zhàn)？他們或許也會把某個國王或者貴族綁上斷頭臺，只是不知道那個決策者是不是也叫羅伯斯庇爾，有時候我覺得自己不在距離地球兩百光年以外的世界，而是在公元九世紀的歐洲。
生態(tài)學(xué)上的研究依舊沒什么太大成果，能研究的都讓人研究完了，這確實是個很美好的世界，根據(jù)地球人的經(jīng)驗，在他們發(fā)明出蒸汽機把這個世界糟蹋完蛋之前，我們還有一千一百年的時間來呼吸新鮮空氣?！?p> 蘇文清在紙上一字一句地記錄，寫得很隨意，反正也沒人檢查。
這是他的習(xí)慣，在戈倫帝國圖爾省三月溫暖柔和的初春夕陽里，最適合寫些不著調(diào)的東西。
“智者大人，您要是再不救我，我就要去賣身還債了！”女孩在樓下的草地上喊。
“那你去??！”蘇文清探頭喊。
“我真去了——！”
“你趕緊去?。〔蝗ナ俏覍O女！”
“救命??！智者大人非禮啦——！”
蘇文清噌噌地下樓，黑著臉把門打開，“進來！”
降臨艾迪卡拉大陸已經(jīng)七年時間，在這七年里，蘇文清從未見過比風(fēng)鈴更窮困潦倒的貴族，名義上她是帝國圖爾省諾里庫姆世襲勛爵禾雀花家族唯一的女繼承人，作為松樹領(lǐng)的小領(lǐng)主居住在松樹堡內(nèi)，事實上她窮得家徒四壁負債累累，家門口遭人潑油漆，被討債人追得滿世界跑，兩年前老爵爺去世時把這個養(yǎng)女托付給自己，蘇文清看著小姑娘孤苦無依，心一軟就答應(yīng)了，現(xiàn)在想來就不該接下這個燙手山芋。
風(fēng)鈴趁著他還沒改主意迅速溜進來，然后坐在椅子上，眼觀鼻鼻觀心。
“我上次給你的錢呢？”蘇文清在她面前坐下，表情嚴肅。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我……村子里克萊爾他們家的牛丟了，所以我就把錢借給他們?nèi)ベI牛了……”女孩雙手緊緊攥著裙裾，低聲囁嚅。
“這個錢他們什么時候還？你給了多長時間的限期？”
“五……”
“五天？”蘇文清問。
“五年。”
蘇文清深吸了一口氣，抬手扶額，天吶我的小領(lǐng)主姑奶奶啊，你知道自己有多窮么？你知道自己欠了別人多少錢么？你知道自己在這里浪費的每一分鐘的冤魂都會變成金幣來找你算賬么？你看看自己裙子上的補丁，一件連衣裙被你穿成了袈裟，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哪里來的和尚，你還把錢借給別人買牛？
風(fēng)鈴低著頭不說話。
“阿爾弗雷德呢？”
阿爾弗雷德是松樹堡的老管家，那座小小的松樹堡是老爵爺留給風(fēng)鈴的唯一遺產(chǎn)——如果不算那幾畝祖?zhèn)鼷}堿地的話，說實話蘇文清也從未見過危房似的小城堡，據(jù)說松樹堡在建立之初是遠近聞名的宏偉堡壘，能容納兩百名全副武裝的士兵，但是年久失修，也無力維修，先是圍墻倒了，后來是塔樓倒了，最后為了防止城堡全面坍塌，每隔幾年就得拆掉一層，最終只剩下光禿禿的底層，跟爛尾樓似的。
蘇文清經(jīng)常拜訪松樹堡，眼見著屋子里的家具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少，風(fēng)鈴把能變賣的家產(chǎn)全部變賣還債了，連祖先靠著汗水鮮血打下勛爵榮譽的鎧甲和武器都未能幸免，現(xiàn)在只剩下光禿禿的地板和墻壁，墻壁上掛著代表昔日榮耀的禾雀花旗幟，做賊的對這地方都提不起興趣。
但這也不能怪風(fēng)鈴，風(fēng)鈴是接手了一個爛攤子，只能怪禾雀花家族的先祖?zhèn)兲珨〖遥返膫诉€不完。
老爵爺去世之后風(fēng)鈴跟老管家相依為命，阿爾弗雷德向來把這姑娘當孫女看待，自愿留下來照顧她，他們是松樹堡里僅有的兩個人，由于沒錢，風(fēng)鈴也付不起給仆人和守衛(wèi)們的薪水，所以下人們早就散光了。
“他去鎮(zhèn)子上賣東西了?！憋L(fēng)鈴回答，“還沒回來?！?p> 蘇文清嘆了口氣。
禾雀花家族祖上那也是帝國境內(nèi)響當當?shù)娘@赫門庭，擁有大片的封地和巨大的財富，怎么到今天混成了這副德行？
“不過他暫時也回不來了，那群追債的人正堵在松樹堡門口呢，他們又運來了一大桶紅油漆，在墻上寫‘再不還錢死全家’。”風(fēng)鈴說，“智者大人，我能先在您這兒躲躲嗎？”
“你欠的這筆債還有多長時間到最后期限？”蘇文清問，“你最遲必須得在什么時候還他們?nèi)傥迨督饚牛俊?p> “兩……”
“兩天？”蘇文清瞪眼。
“兩年?！憋L(fēng)鈴很低落，“兩年后我要是再拿不出這筆錢，我們家的所有財產(chǎn)，包括領(lǐng)地和松樹堡都要被帝國收走抵債?！?p> 三百五十枚金奧雷是什么概念？一枚金奧雷等于二十個銀第納，一個銀第納可以兌換二十個銅阿司，以目前戈倫帝國境內(nèi)的購買力，一頭牛的價格也才四個銀第納，而一個手腳健全的普通三口之家半年的純收入也不過十個銅阿司，也就是半枚銀幣，三百五十枚金奧雷可以購買一千七百五十頭牛。
“所以你要在兩年之內(nèi)還給他們一千七百頭牛？”蘇文清問，“你準備打劫征服王伊斯坎達爾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