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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說不二紙

第六章 異常胎動

魂說不二紙 桃始笑 2961 2025-07-21 23:00:00

  *

  蘇姨娘的意外帶走了顧恒期盼已久的希望,目前只剩下了寧夫人肚子里的這唯一一顆火種,讓幾將熄滅的夫妻恩情又重新點燃。

  顧恒近日總穿著件月白長衫,日日茹素,親自守在寧夫人的院子中,為她煎安胎藥,連昔日最寵的鸚鵡都嫌吵,挪去了別院。

  唯有寧夫人的乳母朱嬤嬤寸步不離地守在廊下,那雙精明的眼睛總是在丫鬟仆婦間打轉(zhuǎn),誰要是多嘴問一句夫人的胎相,便會被她用尖酸刻薄地話罵回去。

  言瑟瑟扮成送藥材的醫(yī)女去顧府,去時正撞見寧夫人半躺在廊下的躺椅上曬太陽。

  朱嬤嬤在一旁精心伺候,正用銀簽挑著燕窩喂寧夫人,她見言瑟瑟進(jìn)來,立刻放下碗擋在寧夫人身前,罵道:

  “哪里來的野路子大夫?我們夫人有正經(jīng)的大夫照看,不用你這破藥?!?p>  言瑟瑟晃了晃手里拎著的藥包,小心地回話:

  “是顧老爺托我來送的安胎藥?!?p>  余光則瞥見寧夫人穿著藕荷色的襦裙,小腹微微隆起,白皙修長的指尖輕撫著肚皮,臉上帶著滿足的笑。陽光透過竹林的光影灑在她臉上,肌膚白得近乎透明,只是眼底的青黑比前幾日顯得深了不少。

  “老爺何時……”朱嬤嬤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寧夫人打斷:

  “讓她放下吧!”

  她的聲音輕飄飄的,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

  言瑟瑟放下藥包時,目光不經(jīng)意掃過寧夫人的手腕,那里的紅繩已經(jīng)換成了金線,末端的銀鎖卻比之前更亮,像是用什么東西反復(fù)擦拭過。

  寧夫人像感知到言瑟瑟的目光,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下意識將手腕往袖子里縮:“勞煩姑娘跑一趟了,最近肚子大了些,總覺得累!”

  早已備好的穩(wěn)婆王嬸在一旁收拾產(chǎn)具,見朱嬤嬤轉(zhuǎn)身去吩咐小廚房給寧夫人燉補品,悄悄對言瑟瑟使了個眼色。

  “這位醫(yī)女姑娘,老婆子我備了一些生產(chǎn)時用的藥材,勞煩醫(yī)女幫我檢查一下,看看是否有不妥?”

  王嬸把言瑟瑟當(dāng)成顧恒的人,在寧夫人面前提起,算準(zhǔn)了寧夫人肯定會應(yīng)準(zhǔn)。

  “你隨她去吧!”

  寧夫人懶懶地晃晃手,果然同意了。

  兩人來到后院,王嬸才壓低聲音道:

  “姑娘,你有所不知,夫人這胎動邪乎地很!”

  她的聲音發(fā)顫,帶著莫名的恐懼。

  “胎兒每晚子時準(zhǔn)動,不是尋常的翻身、踢打,是抓撓,像是有爪子在肚子里面扒拉,老婆子從來沒有遇見過,嚇得要死。夫人也總喊肚子疼,卻被朱嬤嬤按住不讓聲張?!?p>  言瑟瑟想起大慈寺驗尸時見過的胎兒手掌,指骨是比正常的胎兒要尖銳些,尤其是蘇姨娘腹中的那個,指甲縫里還嵌著點皮肉,當(dāng)時以為是掙扎所致,現(xiàn)在想來,或許那餃子帶有邪性,孕婦食之,就會如此。

  “蘇姨娘墜井的那天,朱嬤嬤在做什么?”言瑟瑟突然問。

  王嬸愣了愣,隨即回憶道:

  “那天傍晚,我見她鬼鬼祟祟地往井邊送過一盤餃子,說是夫人賞給蘇姨娘的……蘇姨娘也是奇怪,這么冷的天,不知道為什么大晚上的要去井邊,井邊有啥呢?”

  是呀,井邊有什么呢?

  言瑟瑟也在思考。

  此刻,云起正在縣衙翻查舊檔案。二十年前的卷宗已經(jīng)積了厚厚的灰,他用布擦去封皮上的塵土,開始逐一翻看。

  “寧氏生母”四個字映入眼簾。

  卷宗記載:寧夫人生母柳氏,四十歲時容貌仍如少女,嫁過四次,孕過十余次,活下來的只有寧夫人一個,最后在生產(chǎn)時血崩而亡,死前瘋癲地大喊“餃子里有眼睛”。后來,在她的院子里,發(fā)現(xiàn)了七具胎兒骸骨,均為剝皮取骨。而在卷宗的夾層里,還夾了張褪色的供詞,是當(dāng)年柳氏身邊的嬤嬤的招認(rèn)供詞:“主母的容貌要靠那些餃子維持,最后那碗餃子也是我親手端給主母的……”

  “找到了!”

  云起將卷宗揣進(jìn)懷里,快步走向顧家。

  他接到了言瑟瑟傳來的消息,朱嬤嬤不僅在靈堂替寧夫人掩護,更是親手將摻有胎骨粉的餃子送給蘇姨娘,并告訴她吃了這餃子,月光會在井中告訴她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

  蘇姨娘做夢都盼著肚子里的孩子是個男孩,她急切想要確認(rèn),而這就給了寧夫人和朱嬤嬤殺死她的機會。

  這手法與二十年前柳氏身邊的嬤嬤殺人手法如出一轍。

  言瑟瑟和王嬸看完藥材,院子里的寧夫人突然有些不舒服,招了言瑟瑟給她診脈。

  言瑟瑟輕輕將手指搭在寧夫人腕上的瞬間,清晰地感覺到了皮膚下的震動。不是規(guī)律的胎動,是細(xì)碎而密接的抽搐,像是有無數(shù)細(xì)小的爪子在里面抓撓。

  寧夫人的呼吸突然急促起來,額角開始滲出冷汗:

  “怎么……怎么回事……”

  “夫人是不是最近吃過什么特別的東西?”

  言瑟瑟收回手,目光落在寧夫人輕顫的眼皮上,那里有層極淡的青黑,是長期服用紫河車粉的痕跡。

  寧夫人突然很激動,坐起身來,猛地推開言瑟瑟:

  “你什么意思?難道是咒我腹中的胎兒不成?”

  聲音尖利,卻掩不住眼底的恐懼。

  恰好此時云起走進(jìn)來,手里拿著的卷宗在陽光下泛著冷光。

  “寧夫人認(rèn)得這個嗎?”

  他將卷宗打開,里面的畫像顯現(xiàn)出來,一張是寧夫人生母柳氏,一張是她的嬤嬤,那嬤嬤眉眼間竟與朱嬤嬤有幾分相似。

  “二十年前,寧家主母柳氏用七名胎兒做還童餃,維持容顏,動手的都是她的陪嫁嬤嬤,二十年后,蘇姨娘墜井前,最后接觸她的是你的嬤嬤。”

  “寧夫人,你說這和你有沒有關(guān)系?”

  身后的張嬤嬤聞言,臉色皺變,撲過去想搶卷宗:“你個殺千刀的!竟敢污蔑老身?!?p>  云起側(cè)身避開,軟劍瞬間出鞘,劍尖直指她的咽喉:

  “蘇姨娘指甲縫里的餃子餡有胎骨粉,我們在你的房里也搜出來了幾瓶一模一樣的藥粉,那盤餃子是你親手端過去的,而蘇姨娘,也是你引去井邊的?!?p>  寧夫人的臉?biāo)查g慘白如紙,指著畫像的手抖得不成樣子。

  “你……你從哪兒弄來了?”

  云起沒有回答,反而念起卷宗里的記載:“柳氏的嬤嬤臨終前說,主母讓她下手時,總說‘這是祖宗傳下來的規(guī)矩’?!?p>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寧夫人突然抱著肚子尖叫起來。

  “我娘是病死的,她是病死的,那些都是謠言,都是謠言……謠言!”

  她的小腹劇烈起伏,皮膚下像有什么東西在快速游走,看得人頭皮發(fā)麻。

  王嬸嚇得捂住嘴,連聲道:

  “動了!動了!又動了!”

  這時,顧恒聞訊趕來,看到寧夫人蜷縮在地上發(fā)抖,他心疼地將她抱起來,回頭怒視著云起和言瑟瑟:

  “你們對她做了什么?”

  言瑟瑟指了指云起手中的卷宗,高聲道:

  “顧老爺自己看,朱嬤嬤是殺死蘇姨娘的兇手,而她的背后,是寧氏一族用人命鋪就的駐顏路?!?p>  “一派胡言!”

  顧恒將寧夫人抱進(jìn)內(nèi)室,轉(zhuǎn)身對家丁吼道:

  “把他們趕出去!”

  朱嬤嬤也立即撲上去跪在顧恒面前,哭著喊冤:

  “老爺明鑒!老身是為了護住夫人和夫人肚子里的嫡子呀!那蘇姨娘……蘇姨娘懷得根本就不是老爺?shù)姆N,她是自尋死路。”

  “她不是自尋死路,是你引她走了死路?!?p>  言瑟瑟厲聲道。

  “不,不,老身沒有……沒有……我只是給她送了餃子,她要投井不關(guān)我的事……”

  朱嬤嬤連連搖頭否認(rèn)。

  “她墜井,是因為你給她說,在井邊,吃了那餃子,就能對著月光在井中看出自己肚子里的是男孩還是女孩,你是知道的,蘇姨娘有多想生男孩?!?p>  “因為生了男孩,那就是顧家的長子?!?p>  “所以蘇姨娘,忍住心中對餃子的恐懼,按照你給的死路,走了下去?!?p>  “不,不……不是我……我沒有……”

  朱嬤嬤已經(jīng)癱倒在地,雖然還在矢口否認(rèn),但渾身已經(jīng)一片死寂,這罪,她是不認(rèn)都不行。

  云起揮手,讓人拖走了朱嬤嬤。

  顧恒黑著臉,惡狠狠地道:

  “這下,你們滿意了吧?該離開我們顧府了吧!”

  言瑟瑟還想說什么,云起拉著她,搖搖頭,示意先離開。

  孩子是顧恒的執(zhí)念,他現(xiàn)在為了保住寧夫人肚子的孩子,什么都做得出來,而且朱嬤嬤一力擔(dān)責(zé)了,寧夫人又一次逃脫了。

  走出顧府時,午間的陽光正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前幾日還掛著白緞的門口,已經(jīng)換上了紅綢,無比諷刺。

  “朱嬤嬤是寧氏的刀,二十年前是她母親,現(xiàn)在是她,連幫兇都一脈相承!”

  “不管是主犯還是幫兇,在陽光下,都將現(xiàn)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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