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這個三十多年的小區(qū)樓下，幾個人仰頭望了望。
人老了，花敗了，樓舊了，時光快摧毀這一切了，卻還沒擊垮李玉香的心。
“王姐，要不咱們就說王衛(wèi)國死了吧？”助理小李有些不忍的嘆了口氣
“畢竟這也有點太殘忍了，換我可受不了?！?p> 小劉也在一邊不住的點頭。
畢竟有些答案，知道還不如不知道。
幾人同時看向王佳楠，王佳楠仔細(xì)想了想，硬著頭皮就帶著大家上樓了。很難見到這種幾十年的歲月洗禮之下的老房子，幾十年前設(shè)計的樓梯都極其狹窄，頂多容兩人并排，兩側(cè)墻皮都掉光了，那樓梯積年累月之下，表面都已經(jīng)凹凸不平了，有些樓梯還有空洞，王佳楠穿著3厘米跟的高跟鞋，走在樓梯上，都能聽到有些樓梯發(fā)出“咚咚”的聲音。
幾個人就這么顫顫巍巍的上了三樓，到了李玉香家門口，王佳楠上前敲了敲門。沒多會，門就打開了。
陳默跟在后面就走了進去，入眼的，是簡潔干凈的房間，家具雖然都是老式的，但是看起來也保養(yǎng)的非常仔細(xì)。墻上掛了兩幅黑白照片，男的一身軍裝，女的美麗大方，這應(yīng)該就是二人年輕時的合照了。走在前面的幾人進了屋內(nèi)閃開了身子，陳默才能看清李玉香的長相
如果不是王佳楠事先說過她才五十多歲，陳默都以為她得快七十了。雖然看著顯老，但是眉目間還是有照片上年輕時的樣子，一舉一動卻還是有江南女子的溫潤。
李玉香見幾人來到，有些高興，客廳沙發(fā)有些小，她又找了兩個小板凳招呼著幾人坐下，自己去廚房里倒了幾杯水端了出來。
“快喝點水吧大家，辛苦你們了還惦記著我的事?！崩钣裣惆阉?dāng)[到桌子上，就坐到了幾人對面的小凳子上，眼巴巴的看著王佳楠。
四人對視了一眼，一時也不知道怎么說，但是看著李玉香那種渴求的神態(tài)，其余三人的眼光都聚集到了王佳楠身上，那眼神都透著你說吧，你是頭的意思。
王佳楠瞪了幾人一眼，才轉(zhuǎn)頭對李阿姨笑笑
“阿姨，不辛苦，我們啊就是路過來看看您?！?p> “嗨，哪用這么麻煩，看我這個老太婆干嘛?！眱扇撕蚜藥拙?，陳默看在眼里，倒是覺得這個女人并沒有想象中那種孤寂了三十年的古怪，反而說話落落大方的。
說著聊著，王佳楠突然問道
“您就沒考慮過換個地方住?。窟@個小區(qū)看起來都沒幾個人了呢。”
李玉香剛要起身給大家拿水果，聞言楞了愣，然后緩緩的坐了下來，一手在腿上慢慢的拍了兩下，這才笑著回答
“我爸媽走前，還買了套房子。但是這個地方住了這么多年，也習(xí)慣了。”她說著話，轉(zhuǎn)折頭在屋里巡視了一圈
“而且，我怕萬一我走了，老王回來找不到我不是著急嗎。”、
看著她這一刻的神態(tài)，陳默突然意識到，以前消息不靈通的時候，要說打聽個人，那確實很難。但是這十幾年來信息這么發(fā)達(dá)，打聽個人還這么難嗎？恐怕大家都是怕傷害到她，都把消息隱瞞了下來，沒有一個人告訴這個女人。
看王佳楠她們的架勢，估計再說幾句，也會把消息隱瞞了就走?？墒沁@樣，不殘忍嗎？
一個苦苦追尋的答案，在大家的默契之下一直不能得知，也許還會這樣日日期盼著，最后帶到棺材里。這種滋味，不難受嗎？就像去看病一樣，大夫不管告訴你這個病沒事也好，快死了也好，心里的感覺都要比得到回家等著的答案要好吧？
沒有回應(yīng)的等待，才是最殘酷的吧。
想到這里，陳默踟躕一下，一咬牙直接插話了
“阿姨，今天我們來，其實帶來了王叔的消息?！?p> 一旁的王佳楠著急的在后面推陳默，被他躲開了。陳默站起來對著王佳楠一伸手
“資料拿來”
“你有病啊？”王佳楠一個勁的使眼色，她不理解陳默為什么要把話捅開。
“你就打算讓她這樣沒有答案的再等下去？很殘忍不是嗎？”陳默壓低了聲音，王佳楠不甘示弱的瞪著他回敬道“你這么把夢戳破，不是更殘忍？”
“可這不是夢，這是煎熬?！背弥跫验l(fā)愣，陳默把她包里的資料拿了過來，遞給了李玉香
“阿姨，資料全在這里了。你自己看吧?！?p> 陳默注意到資料遞過去的時候，李玉香愣住了，過了片刻她才想站起來，但是腿抖了一下沒站住，她就坐在凳子上把資料接了過去，那雙手，一直抖個不停。
“王姐，不會有事吧？”小李有些擔(dān)憂的問了一句，她看到王佳楠的手機上已經(jīng)撥好了120的號碼，萬一出點什么事就直接撥打電話，畢竟到了李玉香這個年紀(jì)了，誰也說不準(zhǔn)。陳默也想到了這一茬，突然也覺得自己有些魯莽了，再看李玉香接過來資料之后，手抖了一會之后，就沒那么激動了。
她就靜靜的坐在那里看了起來，一共就兩頁紙，一千多個字，可她看了十幾分鐘。
屋里一時安靜的只能聽見幾個人的喘氣聲。李玉香似乎從發(fā)呆中醒了過來，然后她把資料又遞了回來，臉上也看不出異樣的表情。似乎是猶豫了一下，李玉香才對著王佳楠開口
“小王，阿姨麻煩你點事，能聯(lián)系上老王嗎？我想給他說句話。”
看樣子哪怕知道了王衛(wèi)國已經(jīng)結(jié)婚了，李玉香還是有些話想對他說。
“有，您稍等?！蓖跫验獩]猶豫，直接拿出電話撥了出去就遞給了李玉香。
聽筒漏出來的聲音里，剛響了兩聲似乎就被接了起來
“喂？”李玉香有些激動的對著電話問道
“喂，哪位?。俊彪娫捓锬穷^響起來一個蒼老的聲音之后。王佳楠拿眼神示意是王衛(wèi)國嗎，李玉香激動的點點頭，她剛要說話，就聽對面有一個老太太的聲音在旁邊問老頭子誰的電話啊。
“我打錯了，對不起?！崩钣裣阏f話前明顯的愣了一下
“哦哦，沒事，拜拜。”電話里那個男人笑著說完就把電話掛了。
“阿姨，您等這個聲音，等了三十年，怎么不多說幾句？您不是還有話要說嗎？”聽見電話掛了，王佳楠疑惑的問道
“不說了，別再惹他老伴生氣。剛才也說過拜拜了”李玉香慢慢的把手機放到桌子上
“就，算了吧?！闭f著話，她緩緩的上下點了點頭，又重復(fù)了一遍
“就算了吧?！?p> 說完她笑了笑，帶出了兩行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