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魔童

　　“他是個怪物，我娘說了，他非男非女，是個怪物！”

　　“快來，我們一起打怪物，打怪物！”

　　童言無忌。

　　這個長相清秀沉默寡言的娃娃，被一群嬉笑打鬧的孩子圍在中間，死死抱著自己一動不動。

　　“你們在干什么？”遠處傳來一個清脆的聲音。

　　孩子們呼啦散了去，那人走近瞧見了狼狽不堪的娃娃，蹲下用手帕輕輕擦掉他的眼淚，“不哭，娃娃不怕！”

　　娃娃抬頭看了看來人，他手里拿著一把拂塵，一身白衣，心中默念到，“他長的真好看…像娘一樣…”

　　來人將娃娃扶起，笑著說道，“別怕，世間還有很多好人，他們不會欺負你！”然后轉身離開了。

　　娃娃點點頭，學著說道，“好人…不會欺負我…”

　　突然身后被一只大手推了一下，一個趔趄沒站穩(wěn)摔到了地上。

　　“娘…”他怯生生地喊到。

　　“我沒你這樣的孩子，你個怪胎！”

　　“娘，抱抱…”

　　“滾開！你知道為了你，我受了多少白眼嗎…我過夠了！今天，我就要為自己活一次?！?p>　　女人說著一把抓起娃娃朝河邊走去。

　　“娘，我乖，我乖…”娃娃嚇得哭了起來。

　　“你住手！”身后傳來那清脆的聲音。

　　“是你！”女人見狀連忙朝前跑起來，任憑來人在身后大喊，還是一把將手里的娃娃扔進了河里…

　　“娘…娘…”娃娃拼著命地喊叫著、撲騰著。

　　“你！”來人一個健步?jīng)_過來就要跳進河里，卻被女人一把攔腰抱住，還扯著嗓子大喊起來。

　　“快來人啊，快來人啊！殺人了，非禮了！”

　　不過片刻，附近干活的村民就聞聲趕來了。他們一把擒住拼命掙扎的男人，女人跌坐在地聲淚俱下，指著男人說他不止殺子還要輕薄自己。

　　村民們各個義憤填膺，男人百口莫辯，揮手想要反抗，卻被一陣亂拳砸的頭都抬不起來。

　　“救孩子啊！”有人發(fā)現(xiàn)河上漂著的娃娃大喊道，村民們卻一個個圍觀在河邊并沒有打算施救的樣子，那娃娃已經(jīng)不再掙扎了，臉朝下趴在水面上一動不動。

　　女人趁亂悄悄往一邊溜走，誰知沒走幾步就被鼻青臉腫的男人追了上來。

　　“你以為你現(xiàn)在還能拿我怎么樣嗎？你…你現(xiàn)在沒有法力，我們是一樣的！”女人驚恐地喊到。

　　“我是沒有法力，但也不能讓你就這么跑走惑亂人間。”

　　“惑亂人間？難道不是你把我創(chuàng)造出來的嗎？惑亂也是你惑亂！”

　　“你住口！你剛剛才殺死自己的孩子！”

　　“他才不是我孩子！他是個怪物！”

　　“你…我今天就要把你毀了！”來人說著抽出拂塵朝女人撲了過去。

　　“非禮啊非禮啊！”女人邊喊邊與來人扭打起來。

　　聽見聲音的村民又圍了過來，親眼看見那人撲在女人的身上，他們二話沒說拉下男人就是一頓暴打。

　　來人拼命搖手大喊“冤枉”卻沒人理會，最后滿身傷痕地趴在地上，不再反抗。

　　“田富來了，快去把孩子撈起來！”有人喊到。

　　村民放開男人，爭先恐后去河里撈孩子了，女人見狀撒腿就跑，來人起身拍打了身上的土默默轉身走遠，幻出翅膀飛上天空。

　　娃娃覺得好害怕，他想抓住他的娘，卻一直夠不到，他想哪怕再被打一頓也比現(xiàn)在這樣沒辦法呼吸好。他用力撲騰著，以為這樣就能離娘近些，誰知卻越來越看不清娘的臉了。

　　他覺得水里好涼好冷，他的眼睛里鼻子里嘴里滿滿都是水，耳邊時不時響起他覺得全世界最漂亮的娘親的聲音，忽遠忽近。

　　慢慢眼前開始模糊起來，周圍漸漸變的溫暖，他好像一直在上升上升，飄到了一個很高很高的地方，然后重重跌落下去。

　　“娘…娘…你在哪里…”他伸出手來回的揮著。

　　“娘在這…”身后傳來那熟悉的聲音。

　　“娘！”他猛地轉過身卻怎么也睜不開眼。

　　“孩子，過來，到娘這來?！?p>　　“娘抱抱…”他覺得自己好像哭了。

　　可是周圍瞬間安靜了下來，他瘋狂地揮著手四處摸索著，除了越來越炙熱的空氣什么也沒有。

　　“娘…我乖…娘…別走…”他緩緩跪下泣不成聲，然后開始狠狠朝地上磕頭，一個、兩個、三個…

　　“娘！”他用盡全身力氣大喊一聲，睜開了雙眼，一雙血紅色的眼睛里滿是漣漪。

　　“這是？”三千殿里的老魔王遠遠瞧見試魂山那邊火焰四射，連忙派人前去查看，誰知竟帶回了一個五歲娃娃。

　　“回魔王，這是今日剛剛出來的魔。”手下悄悄附在老魔王耳邊說，“下面燃了十束火光…”

　　老魔王一驚，如此幼子竟有那么強大的執(zhí)念，實在不可思議。

　　“你叫什么？”

　　娃娃沒有吭聲，默默低下頭。

　　“你可知這是魔間？”

　　娃娃搖搖頭。

　　“你已經(jīng)死了…這里是魔間?！?p>　　“…死了…”

　　“嗯…我就叫你魔童吧，好嗎？”

　　他點點頭沒有說話。

　　“你有何難言之隱？”老魔王看著他緊握的雙拳問道。

　　“我…是個怪人。”

　　“如何怪？”

　　“我非男非女…”

　　“麗人，你去看看！”老魔王說道。

　　一直站在老魔王身旁一位年輕的姑娘走了過來，拉起魔童自上而下打量了一番，“魔王，的確是雙性?！?p>　　“竟有此等事？可有辦法？”

　　“可以先行壓制其中較弱的女性性別使其無法顯現(xiàn)出來，但無法根除。”

　　“這樣你可愿意？”老魔王看看魔童。

　　“愿意。”

　　麗人點點頭，隨手捻出一縷青煙圍著魔童身上繞了兩圈，只見魔童迅速變的年長起來，既不再似五歲模樣，也格外好看。

　　“孩童模樣多有不便，這樣更好了。”麗人笑著說道，然后交給他一條紅色紗布，“這個你纏在手腕處，它可隱你女性特征，當你摘下它，你就會變回真正的你…”

　　魔童接過紗布繞在右手手腕上，微微一笑道，“多謝姐姐！”

　　“魔間難得一遇如你這般執(zhí)念深的孩子，從今往后你隨我住在三千殿，由我親自教導你，不要讓強大的法力錯付了才好！”老魔王笑笑說道。

　　在這個魔間里，除了老魔王和麗人，就數(shù)魔童法力高強，魔童雖心性已經(jīng)趨于成熟，卻仍舊有著些孩子的頑皮，沒事就偷偷溜出三千殿跑到魔間大道上玩耍。

　　“這是什么？”他拿起一個攤位上的東西問道。

　　“這是人間剛剛換來的至美！”那魔笑嘻嘻地說道，“魔童要是喜歡就拿走，它能讓你更好看！”

　　“我要那么好看有什么用？”魔童不屑一顧。

　　“那你試試這個？”

　　魔童接過一個彩色氣泡，仔細一看里面坐著一個小人，“這是什么？”

　　“至善！讓你更加善良！”

　　“善良？”魔童掂掂氣泡若有所思，“好吧，試試這個！”

　　他隨手一揮，“五個執(zhí)念，不用找了！”

　　“謝謝魔童！魔童慢走！”

　　魔童回到三千殿，偷偷將氣泡打進麗人的后腦里，然后故意委屈地說道，“姐姐…我今日好累啊…”

　　麗人猶豫再三，停下了手里的筆，“你歇息一會，我來?！?p>　　“姐姐…我還有些餓了…”魔童靠過來可憐兮兮地說道。

　　“我…我去給你做些吃的！”麗人起身走向廚房，不一會就端著魔童最愛吃的麒麟粥走了出來。

　　“姐姐…你能不能喂我吃…像娘一樣…”魔童有些傷感。

　　麗人一愣，然后拿起勺子喂魔童吃。

　　“姐姐…你真好。”魔童笑了笑，“我想去人間轉轉，好嗎？”

　　“為何？”

　　“日日關在這三千殿里，我都快長毛了，你就放我出去溜達溜達吧，我保證不給你惹麻煩！”

　　“你啊…真是頑皮！”

　　“謝謝姐姐，麗人姐姐對我最好了！”

　　魔童次日一早就偷偷溜進了人間，他一路上見好多人都往一個方向走，好奇地問了才知，原來這兩日落城有春花會，于是也興高采烈地跟著朝那走去。

　　此刻的落城，比魔間大道還要熱鬧，小吃、雜耍比比皆是，趕春花會的人也絡繹不絕，魔童一圈轉下來就累的滿頭大汗，吃的卻是津津有味，忽然覺得自己被人撞了一下，低頭一摸錢袋不見了。

　　他回頭看去，只見一個瘦弱的身影迅速融進人群里，他一路跟了過去在一條巷子里堵住了那人。

　　“公子，我不是故意的！”只見一個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的姑娘驚恐萬分地看著魔童。

　　“你叫什么？為何做這樣的事？”

　　“我叫…清清。我實在是太餓了，才會犯了糊涂，公子的錢袋還給你，千萬不要送我去官府！”

　　魔童上下打量了清清一番，擺擺手說道，“罷了，錢給你了，去吃點東西吧！”

　　清清大喜，連忙到了謝一溜煙跑沒了。

　　沒了錢袋的魔童看著那些冒著熱氣的小吃，想著自己也吃不少了還是去春花會看看吧…

　　不依不舍地將眼光從那口水雞上挪開，就對上了一雙熟悉的眼睛，清清正掂著一個新的錢袋得意洋洋地笑著。

　　“你騙我！”魔童說著就要追上去，可不知怎的人群漸漸騷動起來。

　　“快看啊，游行的囚車！”

　　魔童轉頭看過去，只見一輛囚車拉著一大一小行上了主街。

　　“聽說這個穿白衣服的自稱是神，想要跟這個不受待見的王子合謀篡位呢！”

　　“虧得王上還這么信任神人，想要他做落國的國師！”

　　“是啊，知人知面不知心！”

　　“那個小王子呢，怎么竟也如此糊涂？”

　　“王后死的早，新王后又生了一個男孩，他怕是擔心自己什么也得不到吧！”

　　“不過這樣害自己的父親，也是大逆不道啊！”

　　人群七嘴八舌地將二人推上風口浪尖，開始有人朝他們丟雞蛋丟石塊，白衣之神連忙護住身旁的孩子，那孩子不哭不鬧，一雙漆黑無比的眸子好像穿過人群，不偏不倚地落在魔童身上。

　　魔童心里一沉，一個翻身沖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