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的府邸,而我坐的這個房間,非常安全,是為數(shù)不多我可以放心不讓地支衛(wèi)跟著的地方,不過這個話很矛盾,因為這里從內(nèi)到外全都是我布好的人,哪怕是溫夢笑,要悄無聲息的摸進來也絕無可能。
為什么出門時要在四周帶那么多暗衛(wèi),這個問題也非常的簡單。
我的二哥,四哥,五哥,此時如果在我坐的這個書案前的話,那他們?nèi)寄苄廊灰恍Φ幕卮疬@個問題。
可惜他們都死了,死的非常慘。
不是我干的,但那些凄慘的死狀,殘破不全的尸首,確實是嚇到當時還年幼的我了,所以可能是對我造成了什么影響吧。
我需要爬上去,不擇手段的爬上去,親人不重要,狗皇帝坐視這一切發(fā)生,他該死;我的母妃......那個懦弱的女人,死或活無所謂。
或者說,一切的情情愛愛其實都不重要?
李翩然?是一顆待價而沽的棋子,她對相府沒感情,這是好事,因為在我和溫夢笑的賭注里,如果大事不能謀成,那我們會如瀕死的毒蛇,召集人手,拼盡全力,不計后果,將相府屠個干凈。
有其他的助力嗎?好像沒有,丞相府的勢力像蛛網(wǎng)一樣,覆蓋了朝野上下大部分的地方,不過我自始至終也沒渴望過有其他用得上的力量,或者說用得上的人。
因為狗皇帝雖然該死,但不得不說,有些時候也得倚靠他對我這個兒子的偏愛,惡心,這讓我非常非常惡心。
溫夢笑呢,他似乎對誰登大位并不在乎,他好像只想復仇,只想將李堅-那個作惡多端的丞相,殺之而后快。
錢財他不要,美人他也不要,甚至對權利也不在意,他似乎只想復仇,只想把淮陽候府的名聲,還有府里那些雜七雜八的人護著。
那該怎么,把他完全推向我呢?
他不能倒戈向任何人,我得將他牢牢的綁在我的戰(zhàn)船上,出于眼前目的也好,還是長遠來說,我登基后試圖中興武商也罷,這個人不可或缺,一個既無士族背景,也無心爭權奪利的,干凈的人。
有了!機會便在眼前。
我警告過她,這里可能會發(fā)生什么意外,但我沒想到李堅那頭出生敢做的這么過分,他似乎瘋了,這么多的死士,救援的人反應稍慢一步就得死很多人,這些都是官眷,哪一個不是金尊玉貴的。
是了,這些是死士,不會留下什么追查的線索,即使他那顆心昭然若揭,但事關太子,事關權傾朝野的丞相,若無確鑿證據(jù),誰敢去動,誰敢去查。
萬一不能連根將他拔起,那誰查的案,誰接的旨,估摸著是活不到今年下雪了。
我將隨手打的幾頭鹿丟在地上,丟在那幾具黑衣人的尸體旁,這些人身手很好,但比我的地支衛(wèi)要差了幾籌。
這里是半山腰,樹高且密,不甚透風,不過前面有幾塊石頭擋住了樹叢生長,視野應該會寬闊不少,也可能會有吹來的涼風。
我背著手走到了寬闊處,果然,此處涼爽,視野也是出奇的好,一眼甚至可以把整個尾獵的圍場盡收眼底。
那些死士應該是分頭行動的,因為我看到了山坳里沖出來了一隊人馬,正向著那些官眷沖去。
好?。】硽⒘T!
不知道李堅那頭出生要殺誰。
但殺吧,讓丞相得利無妨,再死更多的官眷,讓朝野震怒,最好是將影響擴到最大,這樣,那棵參天大樹上便會掉下幾個無關緊要的人,能讓他的勢力削弱分毫,于我而言比這幾條人命值得多。
黑煙繚繞中,那條大路上,似乎有些東西在扎我的眼睛,那是......一身蓮青色。
是溫夢笑新進門的那個小娘子,我認得她。
她要干什么?手里還拿著把刀,想攔住那些殺手嗎?
我將右手抬起,準備示意羨魚羨仙下去救人,她們兩個輕功好,去得快,解決事情后也不會留痕跡,不用過多去掩蓋什么。
她們兩個縱身而起,飛掠到樹叢邊緣時又被我攔了回來。
在這個世界上,恨,永遠比愛和恩情要更有力量。
殺吧,將她,也殺了。
如果她死了,那個護短的淮陽候一定會把賬加在丞相頭上。
即使他好像對她并無太多感情,但溫夢笑這個人很奇怪,似乎非常執(zhí)著于保護自己勢力范圍內(nèi)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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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又是這副表情,感覺有人要倒霉了?!?p> “噓...不要打擾他思考。”
房梁上傳來聲音,她們似乎覺得我在思考東西的時候是聽不到別人說話的,不過無妨,只要知道她們愿意效死于我,逾矩點不是什么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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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如何,她若是死了,應該有利無害,大概率會將溫夢笑與我綁的更緊,甚至于,那個不敢涉足黨爭的靖遠老將軍,也能偏向我?guī)追?,那是個三朝老臣,在朝中的話語舉足輕重。
不過現(xiàn)在的她,好像不再是她了,這是什么詭異的術數(shù)?還是某種神跡?
這個魏月明,似乎誰都害怕,害怕溫夢笑,這個倒是可以理解,畢竟陌生人要想和溫夢笑相處,確實是有些難。
她也很怕我,雖然每次表面可以裝做鎮(zhèn)定,但我只要稍有動作,立馬就能看到她顫抖的指尖,甚至隱約能聽到那劇烈的心臟跳動聲。
我明白了,她是在害怕這個環(huán)境,害怕四周所有的東西,她,對這個世界很陌生?
殺手近了,那把鋼刀被她舉起做抵抗。
砰!一聲脆響,從山谷下一直傳到山腰處,我見她那只胳膊無力垂下,應該是斷了吧。
嘭,又是一聲悶響,她被踹飛出去,一身蓮青的衣裳在地上滾了幾圈,沾滿了泥垢-----倒是像一只在污泥里打滾的花貓一般。
我將眼瞼垂下,到此為止了,你的秘密說不出了,這個世界,你也沒機會去了解了。
一個身影飛入場,舉起那把劍擋住了殺手揮來的刀。
我下意識想瞇起眼睛看清是誰,但又覺得多余了,那個矯健的身影太眼熟了。
“無趣?!?p> 我當時應該是這么說的,因為這是英雄救美,是好老套的話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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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嘴角笑了笑,我覺得在這個昏暗的房間里應該不太惹人注意。
“呀!結(jié)合前面的表情來看,公子的這個笑好可怕!”
“噓......你別說了。”
......她們看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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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為什么也如此的護短,不過是傷了一個下人,至于沖著我和七弟發(fā)這么大的火?
我尤記得那張怒氣縈然的臉,十分的兇狠,十分的嚇人,十分的......外強中干。
這樣的場景其實是十分好笑的,一個明明連自保都沒辦法的人,一個明明自己都害怕的要死的人,卻故作兇狠的發(fā)起火來,虛張聲勢的要保護自己身后的人,裝腔作勢,可憐至極。
這是她和我與溫夢笑最本質(zhì)的區(qū)別,心理路程截然不同,我與他年幼時也是毫無自保能力,那時候的我們只想著活下來,先活下來,一切都好說,何曾能想著保護別人。
等慢慢長大了呢?又不至于在任何場合像這樣虛張聲勢,因為沒用,那些兇狠殘酷的對手甚至會因此來嘲笑你,也因為,心里有足夠的底氣了,來對抗吧,要么是你死,要么是我活。
一個莫名其妙的人,起碼在當時看來是這樣,活的戰(zhàn)戰(zhàn)兢兢,色厲內(nèi)荏,虛張聲勢,但又怕東怕西,卻又想保護別人的人。
這樣的人,可能很難活得久。
嗡?。?!
一幅似乎被我在腦子里拼命藏了一整天的畫面,強勢的撕裂我所有的回憶,想要鉆到我眼前。
我揉了揉眼睛,忽然想起來我為什么要從昨晚到今夜就這么坐在這里了。
因為現(xiàn)在這個狀態(tài)的我,有些危險,我不應該有這種腦袋混亂的時刻,這是會死的。
可是我明明沒有往她身上去想,我在回憶的是我從小吃過的苦,從小見過的落地的人頭,還有那些揮之不去的,兄長和弟弟的斷肢殘骸,我在勉勵自己,讓自己不要忘了來時的路,不要忘了自己該到的地方。
我長舒一口氣,忘了吧,忘了就好了,誰也不能讓我思緒混亂。
嘭。
那副畫面跳了出來。
昏黃的燭火,那么近,那么近,那個倔強的想要護著別人的姑娘,身上曬滿了月光,燈籠里被藏起來的月亮,透過暖黃的燭火映照在她那張神采飛揚的臉上。
她扯了扯我的袖子,她把我認成別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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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慢慢睜開眼睛,那盞燈籠尚還掛在窗外,原本是在我看不到的角度,但不知道為什么又出現(xiàn)在了窗沿邊上。
“呵呵......哈哈哈哈哈!”
我笑的很奇怪,房梁上的地支衛(wèi)應該也這么認為。
“啊呀......該不會今晚就要夜襲相府了吧?再不濟...這個笑...也得死一百人了!”
“噓...你別說了...我有點怕?!?p> 我晃晃悠悠的站起來,坐久了的身體很僵硬,加上一整天沒吃東西,腦子里又一直在亂糟糟的思考,此時的身體十分的疲累。
“今天......讓廚房多燒點好吃的,咱們一起吃個飯?!?p> “是!奴家這就召集人手...嗯?吃...吃飯?”
今晚房梁上守夜的,應該輪著羨魚和羨仙了,她倆似乎有點摸不著頭腦。
我說話都有些無力了,但還是勉力,抬起胳膊指了指窗戶,
“把那盞燈籠,拿進來吧,這里比較安全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