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死神與我同在
晨霧像一床濕冷的棉被籠罩著藍翔避難所。我蹲在宿舍屋頂?shù)男钏浜竺?，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鐮刀刃口。從這里能俯瞰整個中央廣場，那個幾天前我們共同生活的地方，現(xiàn)在插滿了火把和標語牌。
「驅(qū)逐死神」
「血債血償」
“就知道你躲這兒?！币蝗坏穆曇魪耐L管口冒出來，他費勁地鉆出半個身子，“昨晚又有三個巡邏隊的人辭職了，說是看見你在避難所，呃，'進食'？”
“監(jiān)控顯示我當時在給發(fā)電機換機油?！?p> “我知道，但。。”一然突然噤聲。
歪歪斜斜的人群像是察覺到我們的存在，堵在門口，交頭接耳，竊竊私語。如果不是缺幾聲吆喝，我差點以為這是哪個菜市場早市開張了。
“死神滾出來！”
“藍翔不歡迎惡魔！”
咒罵聲像潮水一樣涌進來，這么躲下去也不是辦法，我只好無奈地探出半個腦袋，看向下面的人群。
嗖！
一把水果刀擦著我的耳朵釘在身后的墻上，刀柄還在嗡嗡震顫。
好家伙，這是要給我表演飛刀絕活？
宿舍樓下，夏流正張開雙臂擋在憤怒的人群前，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
“大家冷靜點！他前天才幫我們對抗尸潮！”
“放屁！”一個滿臉橫肉的男人推開人群，“上次變異危機死了多少人？我們建這些防御工事是為了防誰？現(xiàn)在你居然把最大的禍害放進來？”
他猛地扯開衣領(lǐng)，露出胸口猙獰的傷疤：“有多少戰(zhàn)友死在喪尸的手下！你說他沒害人？！”
人群頓時炸開了鍋。
“就是！誰知道他是不是臥底！”
“讓他滾出去！”
我靠著屋檐，靜靜聽著下面的喧囂。
“可以理解?！?p> 就像《三體》說的，如果一條毒蛇爬到你面前，對你說它是來保護你的，你會相信嗎？
現(xiàn)在的藍翔已經(jīng)足夠強大，少了我這個定時炸彈，或許他們才能睡個安穩(wěn)覺。
他們不在乎真相。
他們只想要安全感。
而我的存在，本身就是原罪。
“你們想怎樣？”我收起鐮刀，翻下屋頂。
剎那間，所有聲音戛然而止。幾百雙眼睛齊刷刷盯過來，有恐懼，有憎惡，還有深深的戒備。
“滾出避難所！”橫肉男第一個吼出來。
“可以，我走?！?p> “你瘋了嗎”一然一把拽住我的胳膊，“你明明。?！?p> “不會太遠?！蔽遗牧伺乃募绨颍吐曊f，“保重?！?p> 他愣了下，似乎從我眼神里讀懂了什么，最終緩緩松開手。
朋友們默默跟在我身后，一直送到避難所大門外。
“斷劍重鑄之日，騎士歸來之時”曉曼姐說到。
我笑了笑，回了個標準的騎士禮。轉(zhuǎn)身時，余光瞥見夏帆偷偷抹了抹眼睛。
陽光有些刺眼，我拉緊斗篷，獨自走向廢墟深處。遠處傳來此起彼伏的歡呼聲，像在慶祝什么盛大節(jié)日。
夕陽像一灘凝固的血漬掛在天邊，我踢開腳邊的碎石，看著它滾進廢棄的排水溝。身后藍翔避難所的輪廓正在暮色中漸漸模糊，城墻上的探照燈掃過荒野，有那么一瞬間照亮了我的背影——像個被家園放逐的幽靈。
“一群烏合之眾！”我對著空氣揮了一拳，指關(guān)節(jié)撞在生銹的路牌上，疼得倒吸冷氣。
“唉，無能暴怒能有什么用。”
突然響起的聲音讓我渾身一僵。左手下意識按在表盤上，冷汗浸透了全身上下，這聲音不是從耳朵傳來的，而是直接炸響在顱骨內(nèi)側(cè)。
“都說過了，你亦是我，我亦是你?！蹦锹曇魩е鴰追謶蛑o，像是看小孩鬧脾氣的長輩。
“死神？！”我猛地抬起手腕，表盤上的全息投影不知何時變成了跳動的紫色火焰，“你他媽不是被格式化了嗎？”
“啊，主體意識確實刪除了?！北肀P突然裂開一道縫，紫黑色霧氣像活物般鉆出，“但系統(tǒng)總會留幾個備份文件嘛~”
霧氣在眼前凝聚成人形時，我不得不后退了半步。三米高的黑影俯視著我，骷髏面甲下飄著兩簇幽火，鐮刀刃口上還凝固著暗紅色的血垢，這他媽才是死神該有的壓迫感！
我（內(nèi)心）：呵呵，出來說風涼話的？
死神突然彎腰，鼻尖幾乎貼上我的額頭：：不是風涼話哦?！?p> 我（內(nèi)心）：臥槽這貨能讀心？！
“都說了，“他猛地用鐮刀柄戳我胸口，“你亦是我，我亦是你。還有，叫我死神大人?！苯饘倥鲎猜曉诨囊吧匣厥帲@起幾只掠過的烏鴉。
接下來的十分鐘堪稱魔幻現(xiàn)實主義。這個自稱“系統(tǒng)備份”的家伙，居然像教導主任似的，用鐮刀尖在地上劃拉出我最近的七宗罪：
第一，招式名喊得比廣場舞大媽還響；
第二，用死神之力像老太太擠牙膏；
第三，居然被人類趕出避難所。。
“暴殄天物！”他氣得魂火亂顫，“當年老子一個響指能召十萬尸潮！”
“所以，你一直在觀察我的一舉一動？”
“不然呢，超市里要不是我及時把鐮刀給你遞出來，你就被那倆白刃奪命了?！?p> 回憶一下，當時確實很讓我迷惑，根本沒有任何命令，鐮刀突然跑出來，原來是這家伙控制的。
“等等，”我突然抓住漏洞，“你罵我不就等于罵自己？”
死神明顯頓了一下。正當要暴走時，天上傳來熟悉的推進器轟鳴。雪柔一個俯沖急停，鞋子在水泥地上刮出兩道焦痕。
“說相聲呢？”她解除系統(tǒng)，目光在我和死神之間來回掃視，“看來磨合度還不到30%?！?p> 原來系統(tǒng)宿主與系統(tǒng)boss的契合度會直接影響戰(zhàn)斗力。雪柔的墨格拉裝甲能發(fā)揮100％性能，正是因為她們親如姐妹——這個比喻讓死神做了個干嘔的動作。
“所以，這就是我不是終極母體的理由咯？”
“想得美，磨合只能讓你有質(zhì)的飛躍，不會讓你平白無故多出個外掛，想變強還得靠你自己。今晚特訓?！彼蝗还孔∥也弊?，骷髏嘴里噴出帶著鐵銹味的寒氣，“先去端了藍翔的軍火庫練手。。*
“滾蛋！”我掙脫時差點扯斷項鏈，“老子是至仁至善——”
“李浩的腦漿也是至仁至善？”死神陰惻惻地笑，眼見我要暴怒，突然化作流光鉆回表盤。
“接下來有什么打算嘛。”
“就在藍翔附近隱居了。暫時不知道那天變異體的來歷，防止它們再出現(xiàn)，離近點總是好的，事已至此，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得到他們的信任了。”
“如果你不嫌棄，可以來我家擠一擠的。”
嚯？知心大姐姐收留無家可歸的小男孩，這劇情有點熟悉吶，既然這么說了，那我可不客氣了~
雪柔的家是距離藍翔很近的廢棄的機械加工廠，其實我應該早點想到的，既然那天能這么及時趕到，肯定是離得很近。
穿過車間時，我似乎在不斷踩碎某種昆蟲的硬殼，發(fā)出令人牙酸的脆響。二樓休息區(qū)堆滿零件，唯一完好的沙發(fā)上印著“藍翔技校2024屆優(yōu)秀學員”的褪色字樣。
“怕黑可以抱著死神睡。”她扔給我一罐雪碧，自己卻走到窗前。月光描摹著她的輪廓，遠處藍翔的燈火倒映在她眼里，像沉在深潭中的星星。
“湊合湊合吧，以后我住一樓，你住二樓?！?p> “好，晚安。”
“嗯，晚安?！?p> 我摩挲著飲料罐的拉環(huán)，表盤突然微微發(fā)燙。死神的聲音如蚊吶般響起：“看清楚了小子，真正想保護的東西。?！?p> 鐵柵欄外，最后一盞探照燈掃過荒野，照亮了墻角那叢頑強生長的野薔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