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朝君王靖徳皇帝的第三子,壽王秦山。
秦山自小體弱多病,成年之后外放出宮,太后憐惜他,特賜了一個“壽”字,希冀他能身體康健,長命百歲。
這位病弱的皇子,長相極為俊俏。但模樣過于出挑這一點(diǎn),卻為皇帝所不喜。
靖徳皇帝子嗣單薄,先后有兩個兒子夭折。除了秦山,僅得一幼子秦玉,此時年方十歲。秦山是乃鄭貴妃所出,秦玉是先皇后的肚子,先皇后命苦,生產(chǎn)之后身子太弱,沒看到兒子長大便一命嗚呼。
皇帝獨(dú)寵新立的年輕皇后宋氏,而他與鄭貴妃心有罅隙已久,對先皇后的兒子也頗為冷淡。是以,儲君之位,到現(xiàn)在依然是懸而未決。
秦山作為唯一一個成年皇子,對儲君之位似乎卻很淡然。他的母妃鄭氏一族,數(shù)百年前就是盤踞臨江的豪門大族,也許是這樣什么都不缺的成長環(huán)境,讓他對于權(quán)勢特別淡薄。
世人稱他為“聲色犬馬,縱情山水”的淡泊皇子。
都是假象。崔瑩跟隨他整整四年,她心知肚明,秦山這一套不過都是裝出來的。
真正的秦山,心機(jī)深不可測,嗜財(cái)如命,他控制了崔瑩,將她秘密培訓(xùn)成一名細(xì)作,就是要崔瑩以天下第一舞姬的身份,行走于官宦商賈之中,暗中打探各家不可告人的陰私,作為把柄,要挾官員們替他辦事。
不過,秦山從來不出面,幫他打理這一切的,是全國首富,沈家。
沈家憑借幫秦山打理生意,做到了首富的位置,可想而知,秦山手里的財(cái)富數(shù)額多么驚人。崔瑩也曾好奇,秦山生活并不奢靡,他要這么多錢干什么?每當(dāng)此時,秦山總是會寵溺的撩一下她的頭發(fā),用蠱惑人心的語調(diào)說,“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只是崔瑩沒等來“到時候”,倒是被秦山當(dāng)做一枚棄子賜了毒酒,香消玉殞。
崔瑩神色黯然,福下身說道:“崔瑩謹(jǐn)記坊主教誨,不曾與外男往來,不知那貴人什么身份?!?p> 看著崔瑩誠惶誠恐的模樣,秦萱笑道,“你不必這么緊張,我沒有責(zé)怪你的意思??炱饋恚 ?p> 崔瑩這才借著力虛虛站了起來。
“他是三皇子,壽王秦山!”秦萱眼里閃著精光,“你這是交了好運(yùn),入了貴人的眼了。”
“竟是皇子!”崔瑩作出駭然的模樣。
“壽王為人最為親善,你看,你莽撞的上了他的車,他也沒有責(zé)罰你不是?”
崔瑩嘴角扯了扯,秦山確實(shí)有一副唬人的好皮囊。
“崔瑩不敢高攀。”崔瑩垂著手,恭順的立在一旁。
“傻孩子,若能得了壽王的青睞,你日后的后路就不用愁了!”
崔應(yīng)理解坊主意有所指。
每一代“天下第一舞姬”,任期都只有四年,任期過后,皇家會安排妥善的住處,也有不接受皇家安排,自立出去開舞教坊的,也能得到不菲的收入。還有的選擇嫁人,嫁王侯將相的也不在少數(shù),晚景如何,也算是各憑本事。
“……崔瑩還要去練舞,先行告退了。”崔瑩行了個禮,兔子一樣的跑了。
“這孩子,還害羞?!鼻剌婺樕蠏熘葠鄣男θ荨?p> 出了秦萱的房門,崔瑩立刻換了一副凝重的神情。
舞藝大會迫在眉睫,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
光陰飛逝,距離舞藝大會僅有十天的時間。
崔瑩正在房內(nèi)小憩,忽聽得前院一陣騷動,似有摔桌子凳子碗盆瓷片破碎的聲音。崔瑩揉了揉太陽穴,喚來玉蟬,問道:“酒樓出了何事?”
玉蟬對城內(nèi)八卦之事最為上心,趕緊把自己打聽到的消息添油加醋的給崔瑩說了一遍。
原來,今日沈家的小公子沈眠心同幾個小友在此喝酒,沈眠心只一杯接一杯的喝,似要借酒消愁。旁邊一位友人調(diào)笑道,都是要娶妻的人了,竟還如此不知輕重。誰知沈眠心聞言勃然大怒,同這位友人大打出手,這才鬧出剛剛的動靜來。
玉蟬接著說道:“聽說沈小公子這未婚妻近日便要到了,而他心儀的姑娘另有他人,故心中十分不快,悵然不已?!?p> 崔瑩心頭一跳,道:“不知這沈小公子的未婚妻是何人?”
玉蟬娓娓道來:“二十年前,沈老太爺?shù)膼叟h(yuǎn)嫁大理的名門望族李氏,然而那一支人丁單薄,沈氏竟只得一女李迎兒。如今李迎兒父母俱已不在世,便來投靠外祖家。她跟沈小公子的婚約,說是娃娃的時候就定下了?!?p> 李迎兒!崔瑩聽到這個名字,心下駭然,面上也變了顏色。
玉蟬察覺到她的不尋常,關(guān)切的問道:“娘子怎么了?可是有不舒服?”
崔瑩道:“取紙筆來?!?p> 玉蟬不明所以,仍然崔瑩的吩咐去了筆墨和紙。
崔瑩微微沉吟,列了一個單子。她將紙張疊好,遞給玉蟬:“你出去一趟,設(shè)法把我要的東西采買會回來。”
玉蟬領(lǐng)了命,正要離去,崔瑩又說道:“你悄悄的,不要聲張,這是我為舞藝大會準(zhǔn)備的秘密武器,不要給別人知道的好?!?p> 玉蟬一聽,知曉事關(guān)重大,打定主意一定小心行事。
她前腳剛出摘星樓,秦萱就已經(jīng)拿到了崔瑩所寫那張單子的內(nèi)容。
“是一些美容養(yǎng)顏的草藥,還有女子用的香粉口脂?!扒剌娴纳磉叺墓苁箩锿〞葬t(yī)理,她看完之后如實(shí)向秦萱匯報(bào)。
“崔瑩定是為了舞藝大會想法子,”秦萱皺著的眉頭舒展開來,“備車,去汴子巷。”
春暮衾寒,又逢雨季,空氣中泛著裊裊薄霧,一出門便能讓人感覺寒氣與濕氣逼人。
秦萱坐在鋪了厚厚的軟墊的馬車?yán)?,岑娘坐在稍低一些的矮座上,正在一絲不茍的查看賬簿。
“可有不妥?”秦萱問道。
“沒有。”岑娘搖了搖頭。
“舞藝大會就快開始了,可容不得半點(diǎn)差錯?!鼻剌嬲?。
“是?!贬镂⑽㈩h首,表情是一樣的嚴(yán)肅。
馬車停在了汴子巷深處一個不起眼的民宅前。岑娘跳下馬車,上前叩了叩門,接著出來一個半大的小童,看清出來人之后,一言不發(fā),將秦萱主仆二人迎了進(jìn)去。
秦山正半躺在羅漢榻上閉目養(yǎng)神。
“秦娘子到了。”一個小廝模樣的人低聲報(bào)道。
“讓她們進(jìn)來?!鼻厣竭@才睜開眼睛,目光清明,幽遠(yuǎn)如深潭。
“上個月的賬簿?!鼻剌婀Ь吹某噬险菢堑馁~本。
秦山接過賬本,看似隨意的翻了翻。
“秦娘子向來仔細(xì),多年來不曾出過差錯?!边@是褒獎之語。
秦萱得了夸獎,仍是謙虛道:“壽王委派的得力人手?!?p> “那崔瑩……”秦山話頭一轉(zhuǎn),突然轉(zhuǎn)到了崔瑩身上,“她準(zhǔn)備的如何了?”
說到愛徒,秦萱更是滿面春風(fēng),“她本就天賦過人,再加上勤學(xué)苦練,舞藝大會上定能服眾!”
“都打點(diǎn)好了?”秦山又問道。
“都打點(diǎn)好了?!?p> “定要確保萬無一失?!鼻厣窖壑泻?,道,“崔瑩是我看中的人?!?p> “是,屬下定會確保萬無一失?!鼻剌嬷浪@句話里的分量。
秦山揮了揮手,那小廝便帶著秦萱岑娘悄然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