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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月且輕妍

第十二章 歸家

冷月且輕妍 宋初螢 2828 2020-03-01 16:03:49

  她真的太生氣了,好不容易撿了一條命,她只想守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一點也不想卷入權(quán)力斗爭,更別說被迫卷入了。

  早知如此,當初就不應該救他。

  “既然連累了你,那我定會護你周全?!毙l(wèi)子栩神色堅定,看起來真的做好了為此事負責的打算。

  夏貴妃之所以會認為她站到了太子陣營,十有八九是因為賜婚的事,但是一定把這個不能告訴她。衛(wèi)子栩看得出來,輕妍一直在努力與他劃清界限,若是她知道了這件事情,就更難預料兩人的關(guān)系走向了。

  輕妍努力讓自己保持禮貌,“別承諾了,我現(xiàn)在根本不敢信你的話。殿下的承諾就跟水里的月亮一樣,一撈就散了。之前殿下還跟我承諾,說會保證小院的安寧,可還不是隨即就置之不理了。殿下何必要陽奉陰違,一邊給出一個虛假的承諾,一邊故意引來殺手?”

  “那是為了救……”

  “為了救出你的影衛(wèi)?”輕妍打斷他的解釋,“殿下若是想這樣做,直接告訴我就是,關(guān)乎人命的事情,沒有人會拒絕。還有之前,殿下若是想讓我去青云觀送信,一樣直說就是,大家各取所需,多簡單的事,何必再演一出戲。殿下這么活著,不覺得累嗎?”

  “殿下重情重義,令人欽佩,可這不能抵了殿下不守信用的賬?!陛p妍站起身,將那柄短刀放在桌上,離開了房間。

  衛(wèi)子栩握住那柄短刀,同她一樣摩挲著上面的花紋,的確,他的承諾一向都是真假摻半,根本不值得信任。

  信任對他來說,是像父愛一樣稀缺的東西,除了身邊的親信外,他從不相信任何人,也不覺得別人會信自己。可是鐘輕妍啊,在哪個燭火搖晃的晚上,替他包好肩上的傷口后,她說了一句,“我相信你。”

  他就不該騙她的。

  他一直都活得太累了,戴著面具與人虛與委蛇,同人拐彎抹角地說話,猜別人的心思,也讓別人猜自己的心思。

  這么多年下來,竟然也習慣了。

  衛(wèi)子栩忽然有些喘不過氣,他深切地感覺到自己失去了什么重要的東西,像是生了重病瀕臨死亡的病人弄丟了他的良藥。

  想要縱火的人,終將引火自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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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輕妍回到鐘府時,已經(jīng)是傍晚了。

  她循著記憶往棠院走,一路上默默記著鐘府的建筑布局,快要行至棠院時,不出意外地在院子門口看到了澤蘭。

  澤蘭見她走近,忙迎了上來,“姑娘,老夫人昨個兒打夏州回來了。夫人說,讓姑娘先回棠院修整一番,然后去蘭院給老夫人請安,之后再去夫人那里用晚飯?!?p>  “我知道了,辛苦澤蘭姐姐了?!陛p妍禮貌應答。

  畢竟在這宅子里,肯真心實意地幫著鐘夫人的,除了鐘夫人的四個陪嫁丫環(huán),紫蘇紫英澤蘭佩蘭外,就是這位鐘老夫人了。

  送走了澤蘭,輕妍邁步進了棠院。

  盡管早有心理準備,但她還是被這座院子的精致嚇了一跳。

  棠院里大大小小一共十幾間屋子,間間精致典雅、氣度非凡;庭院里的花木生機勃勃,分布上似乎也有講究,繁而不亂;地上整齊鋪著青色石板,用清水沖刷得干干凈凈。

  再往里走進了屋子,家具一應是黃花梨的,雕刻精美、漆色新亮;擺件是各色的瓷器玉器,輕妍大學時選修過一門古代瓷器的課,雖然現(xiàn)在記不清多少內(nèi)容了,但大概能看得出來,這些東西價值不菲。

  待她落了座,幾個丫環(huán)紛紛進了屋子給她請安,她們都梳著一樣的發(fā)式,穿著一色的藕荷色衣服。

  輕妍依稀記得,這是原主屋里的二等丫環(huán),叫做白桃、白杏、玉荷、玉梅的。輕妍跟她們不熟,心里沒有生出一絲親切感,見她們已經(jīng)見過了禮,就讓她們各忙各的去了。

  片刻后,白桃白杏送來了早就備好的熱水,于是輕妍屏退了所有人,舒舒服服地洗了個熱水澡。

  顧忌著鐘老夫人和鐘夫人在等她,輕妍沒敢拖延,一刻鐘不到就結(jié)束了沐浴。她換上放在一邊的干凈衣服,踱步到衣柜旁,深呼一口氣,抬手打開了衣柜門。

  估計是出于方便考慮,原主帶去桐鄉(xiāng)的衣飾都很簡單,她接受記憶時也只看了那些有用的信息,所以不清楚原主的生活有多么的……壕,至少對她來說是這樣的。

  衣裳的料子全是綾羅綢緞,樣子新穎暫且不論,每一件上至少有七八處栩栩如生的繡花,不必說就知道耗費了很多時間跟心思。

  她又去看梳妝臺上的首飾,首飾盒里金飾居多,每一樣上都至少鑲了兩種寶石,成色極好,還有不少珍珠和翡翠制的耳墜、手串、發(fā)簪……

  輕妍不由得感嘆,怪不得在桐鄉(xiāng)時,半夏青黛總是回憶她們還在鐘府的時候,這的確是舒適日子啊!原來這才是戶部尚書府嫡小姐的待遇。

  輕妍坐在梳妝臺前,看著鏡中自己的模樣,聞著院子里傳來的馥郁花香,隱隱約約有些恍惚,這種強烈的沖擊感,讓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她的確成了另一個人。

  抱歉啊,既然借了你的軀殼活一次,那我一定會幫你照顧好你掛念的人。若是有可能,她還想實現(xiàn)自己前世未完成的抱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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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半個時辰后,輕妍梳洗完畢,換好了合適的衣裳。

  她放了半夏青黛的假,讓她們回家去看望父母,挑了面相良善機靈的白桃白杏,往鐘老夫人所在的蘭院去了。

  鐘府的最北邊是花園,花園西側(cè)是庫房、糧倉和大廚房,東側(cè)是姨娘們住的兩個院子。

  南邊的區(qū)域可以分成三塊,正中間的那一塊,從南往北依次是正門、垂花門和正堂,一般只用來會客;東邊的那一塊里,有鐘老夫人居住的蘭院,以及鐘尚書和鐘夫人居住的梅園;西邊則是哥哥鐘君驥的竹園,和輕妍的棠院。

  輕妍剛進入蘭苑,就聽到了從正房里傳出的說笑聲,聽著像是鐘老夫人和鐘夫人。

  心臟忽地加了速,呼吸也急促了幾分,輕妍有些忐忑,這可是她在這里的親人啊,她不是原主,和她們并沒有那種深厚的感情,所以她要以一種什么樣的姿態(tài)去面對?。?p>  輕妍不安地抓著手里的帕子,腳下的步子沒停,暗自穩(wěn)了穩(wěn)心神,邁步進了屋子。

  輕妍先給鐘老夫人請了安,說了兩句好聽的話,又給鐘夫人見了禮,這之后才抬起頭來,望了眼鐘老夫人的模樣。

  鐘老夫人精神矍鑠,盡管臉上帶著笑,但還能看出那副不怒自威的樣子。見她來了,鐘老夫人臉上的笑意更甚,急忙招手讓她過去。

  輕妍應了聲是,又轉(zhuǎn)頭看了眼鐘夫人。

  記憶歸記憶,見到真實的鐘夫人時,輕妍心頭還是一顫,似有電流經(jīng)過全身,不由自主地,眼淚就蓄滿了眼眶。

  前世的她從未見過自己的母親,只見過父親偷偷夾在書里的幾張照片,那是一個溫婉清麗、笑起來眼睛彎彎的女人,而鐘夫人,竟然和她母親長得有七分相像。

  她心中本來懷著芥蒂的,卻在見到鐘夫人時散了個干凈,一聲母親脫口而出,眼淚也隨之掉了下來。

  鐘夫人以為輕妍在桐鄉(xiāng)受了委屈,急忙上前抱住她,話里滿是心疼,“受苦了,我兒受苦了,不會有下次了。”

  鐘老夫人見她如此,也怒道,“你爹那個混蛋,也就是趁著我去夏州了,才敢這么縱容那周雪萃!阿妍放心,往后有祖母給你撐腰,我看誰還敢這么放肆!”

  周雪萃是周姨娘的閨名,也是鐘尚書的……真愛吧。

  “祖母莫要生氣,”輕妍止了眼淚,柔聲道,“祖母安心享福就是,輕妍再不會讓人輕易欺負了去?!?p>  鐘老夫人當她說這話是出于小女兒氣性,只笑著安慰道,“我們阿妍長大了,以后說不定能護著我這老太婆嘍!”

  輕妍斂下眸子里的情緒,沒有多話。在她們眼里她只是個小姑娘,只能躲在大人背后尋求保護,做不了什么事情的,不過這也是個極好的偽裝,便于扮豬吃老虎。

  白桃搬了個矮凳過來,她坐到了鐘老夫人身側(cè),安靜地聽著鐘老夫人和母親的對話。

  多是母親在說,鐘老夫人不在京城的這些日子里,京中發(fā)生了什么趣事,把老夫人哄得喜笑顏開。其間鐘老夫人問了兩句,周氏有沒有作妖,母親也只是輕描淡寫地帶過,說一句沒什么要緊的事情。

  輕妍不知道她的猜測對不對。

  雖說鐘老夫人會為她們撐腰,可這類事情發(fā)生得多了,鐘老夫人也會厭煩、也會想逃避吧,不是關(guān)系親疏的問題,人之常情都是如此。

  再說了,鐘尚書一向肯聽鐘老夫人的話,可同樣的話(諸如不要寵妾滅妻)說了太多次,也會讓人置若罔聞,從而失去最開始的效用。

  所以母親從來不提那些小事,在不觸及自身利益的情況下,對周氏的作也一向縱容,只等著她作出什么大亂子,再在鐘老夫人面前告上一狀,以求一擊必殺。

  簡單來講就是,好剛要用到刀刃上。

  官宦之家自然是少不了明爭暗斗的,正妻打壓妾室,妾室之間又互相算計,只是鐘家有些不同。

  鐘尚書一共娶了三房妾室,其中最為寵愛周氏,其實這也沒什么,因為差不多大家都是這個樣子。只是不知為何,他對正房鐘夫人尤其看不上眼,甚至任由周氏在鐘夫人面前耀武揚威。

  鐘夫人從不在明面上與周氏計較,跌份兒,只會在暗地里給她使絆子。

  幾年時間就這么過去,兩人都生了一兒一女,周氏覺得自己為鐘家延續(xù)了香火,又仗著鐘尚書連續(xù)幾年的寵,于是開始求著鐘尚書將她抬成平妻。

  鐘夫人終于爆發(fā)了,將周氏叫來,狠狠教訓了一頓,同時不忘賞她兩個巴掌。

  三人的關(guān)系就此惡化。

  鐘夫人娘家夏家極為顯赫,幾乎掌控著整個夏州的藥材生意,在各個地方都開了藥材鋪。近十年來又開始培養(yǎng)、拉攏醫(yī)者,以求擴大產(chǎn)業(yè)鏈,日后患者的求醫(yī)、問藥活動,都在安家開的鋪子里完成。

  雖無人在朝為官,但和江湖人士一向交好,所以朝中官員也會給夏家的人幾分面子。

  鐘尚書不敢將鐘夫人惹急了,又不愿讓心上人受委屈,于是在這事里成了個和稀泥的,也是因為如此,兩人的積怨越來越深。

  隨后進門的孟氏和蘇氏,一個在周氏的威逼利誘之下,加入了周氏陣營,另一個則認清形勢,站到了鐘夫人這邊。

  哦對了,如今蘇氏的狼子野心也昭然若揭了,她得跟母親說一聲,早早防著這個女人。

  鐘老夫人開始說起了,她在夏州的一些見聞。

  輕妍假裝很感興趣的樣子,不時應和著她,一是因為鐘老夫人真心愛護母親和她,哄老人家開心嘛;二是她想從鐘老夫人這里,問出一些感興趣的消息。

  “祖母,哥哥什么時候回來?。俊陛p妍問道。

  輕妍記得,哥哥鐘君驥自十歲起就去了夏州,如今已有七年未歸,對外只說是養(yǎng)病。鐘老夫人這次前往夏州,也是因為太過思念孫子,前去看望的。

  “橫豎也要過了年再回,”鐘老夫人回道,“你外祖父那邊不錯,比咱府里清凈多了,你哥哥在那邊也好備考不是。”

  這話說的沒錯,哥哥來年春天就要參加春闈了,若是在鐘府備考,那母親和周氏的事情,定會煩擾到他。倒不如遠遠離開京城,在夏州安心備考。

  輕妍不清楚的是,鐘尚書對鐘君驥是什么態(tài)度。

  鐘尚書不喜母親和自己,這沒什么所謂,可哥哥若是入朝為官,除去自身科舉的優(yōu)異成績外,必然要借幾分鐘尚書的力。

  細細想來,若是鐘尚書肯把鐘君驥放在心上,哥哥就不會因為周氏的暗害,而被迫遠走夏州吧。

  可鐘君驥在外代表的是鐘府的面子,鐘尚書這人虛偽的很,極其看重外人的評價,所以即使他不喜歡,也要顧忌著臉面,給予哥哥一些扶持吧。

  輕妍又陪著鐘老夫人說了一會兒話,說的多是夏州這個地方如何如何,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有哪些京城沒有的吃食之類的。

  見話說得差不多了,鐘夫人開口道,“母親剛剛回來,一路舟車勞頓,就不讓阿妍叨擾母親了,我?guī)лp妍去梅園了。”

  鐘老夫人點點頭,說了這么久的話,她也有些倦了。

  二人正準備離開時,丫環(huán)進了屋通報,說鐘尚書已回了府,這會正往蘭園來呢。話音剛落,鐘尚書就進了院子,于是二人不得不留了下來。

  輕妍面上禮貌,心中卻在冷笑,終于能見到這位偏心怪了。

  鐘千玄闊步進了屋,恭恭敬敬地跟鐘老夫人請了安。

  輕妍也起身給他見了禮,順帶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番,鐘尚書生得儒雅威嚴,一副風度翩翩的樣子,實在看不出來是個渣男。

  之所以叫他渣男,是因為母親和周氏的事情、正妻和妾室的關(guān)系,但凡他好好處理,就不會有現(xiàn)在這種針鋒相對的局面。在這件事情里,她沒有看出鐘千玄的任何擔當。

  鐘千玄看著眼前許久未見的女兒,忽然覺出一種陌生感,總感覺有些地方似乎和原來不一樣了。興許是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管過輕妍,又或許是輕妍經(jīng)桐鄉(xiāng)一事后蛻變了許多。

  總之,如今站在他面前的人,較之以往,眉眼間少了毛躁,多了些許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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