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失去絕望。

　　失去絕望，但似乎也沒有獲得希望。

　　天氣燠熱，似乎并沒有受到這場突如其來的狂風(fēng)驟雨的影響。終歸是炙熱的盛夏。

　　五年后和當(dāng)年那同樣燠熱的夜晚，吳恩一個人站在燈火全無的走廊，搭在欄桿上望著對面樓道走廊上在這五月夏季濕悶的忽明忽暗的陰影中顯現(xiàn)出一個個空洞的生硬的緊閉的房門。

　　近處沒有燈光，只有極盡遙遠(yuǎn)處微微泛起的來自地平線的恍恍惚惚的蒙昧的光暈，如同不久之前遠(yuǎn)處小山側(cè)上茍延殘喘的余暉。

　　頭頂半輪月。只是靜謐地釘在那里，一如亙古未變。

　　早些時候，這里也曾滴過幾滴來自天空的淚。幾片烏云快速劃過天穹，匆匆忙忙落下幾點水線，然后便繼續(xù)朝著西北劃去。吳恩望著烏云來過的方向，大概它們從某一個遙遠(yuǎn)地方的土地上蒸發(fā)凝結(jié)成云，不遠(yuǎn)萬里順著風(fēng)流飄過來，是否也會經(jīng)過故土。吳恩漫無目的地想。

　　心倏地一顫。塵封的布滿封條的門上顯露出一絲絲漏洞。吳恩就這樣忽然想起了五年前的那個夜晚。

　　和今天一樣的燠熱。一樣燠熱的盛夏。

　　只是那雨。

　　不停地下。

　　奪門而出的身影，沒有人的街道，路牙邊排水井旁散落的煙蒂，閃閃發(fā)亮的道路兩旁商店的招牌燈光。

　　他在跑。

　　只是在跑。

　　風(fēng)很大。雨也很大。

　　但他卻只能記得那天很熱。雨水也無法熄滅的火。

　　一絲輕微的滋啦聲響過，一瞬間便消逝在沉寂的風(fēng)中，那是煙頭上脫落的余燼，下墜中觸碰到了欄桿上未逝的水珠。記憶褪色，吳恩突然被拉回現(xiàn)實，有些恍然。

　　口袋里的手機(jī)叮咚地響了一聲。煙蒂無聲地從手指間滑落，向著五層樓下飄去，劃拉著黑暗中極其顯眼的紅色尾焰，片刻后它跌落在猶存余溫的水泥地上，火星分崩離析，熄滅了。

　　這來自手機(jī)里的九個月未曾響過的迥然不同的叮咚聲與那火星一齊，轉(zhuǎn)眼消散在黯淡的月光中。卻狠厲地碰撞著吳恩的軀體。

　　一抹微亮的屏幕的光照在他的面容上。

　　片刻后，他笑了起來。

　　在這仿若永恒緘默的夜晚里無聲地笑了。悸動過后心臟歸于平緩，從煙盒里重新抽出一支燃著，白色的煙霧飄轉(zhuǎn)而上，與皎潔的半月在視野中極其微妙地糅合在了一起。

　　呼。

　　吳恩望著極盡遠(yuǎn)處那模模糊糊的光暈，想著方才墜落而下的余燼。

　　幾年前的某一個陳舊充滿銹斑的刷著綠漆的門前。

　　“你好，請，請問你可以幫我一下嗎，實在抱歉?！?p>　　眼瞳中映射著那提著大大的裝著送往入學(xué)新生宿舍的被褥的包裹的嬌小身影。

　　她臉上洋溢著來自另一片凈土的笑容，從發(fā)卡中跳脫出來的一縷映著晨輝的鬈發(fā)，額頭上微微沁出的汗珠。那是八月末的一天。整個世界填充著絲絲甜味。

　　吳恩揉了揉被煙熏染的雙眼。在黑暗中尋找來自彼方的光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