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天謝地,來的不是敵人。正是昨日被顧明叫去峨眉稟明外倉情況的李凝,她此刻正領(lǐng)著十幾個弟子,向墳地上的郜婉君幾人走來。陳曉雨腹誹:“來得真是時候!收拾苗疆五鬼時沒見到一個人影,現(xiàn)在都打完了再來,有什么用?”
看著眼前的一片狼藉與負傷的郜婉君和顧明,這十幾名峨眉弟子均是氣憤不已,當又看到韓誠已經(jīng)發(fā)紫發(fā)黑的尸體時,他們的怒氣再也不可壓制,拳腳如暴雨一般向捆綁著的老大、老四與老五落去。人群之中不知道是誰喊了一句:“打死這個毒殺韓誠師兄的兇手!”群情激憤,歸塵和陳曉雨頓覺不妙,連同郜婉君一起趕緊阻止這十幾個峨眉弟子。
然而還是晚了一步,老四和老五被打得半死,而老大祝黎川,已經(jīng)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已經(jīng)被活活打死!陳曉雨拷問已經(jīng)半死的老四和老五,問他們是誰指使他們滅韓誠的口,是誰雇傭他們對在馬家山埋伏自己一行人,在韓誠住處要尋找的又是什么?然而這兩個可憐蟲一無所知,只是說行動全是聽大哥安排。
陳曉雨當然想直接問老大祝黎川,可他已經(jīng)被趕來的峨眉弟子活活打死。陳曉雨郁悶至極,明明只差一點就可以揪出幕后真兇,現(xiàn)在因為這十幾個不長腦子的傻瓜,以性命相博,好不容易找到的線索就這么斷掉了,差一點,就只差一點,哪怕只要祝黎川能多活一口氣,都不會是現(xiàn)在這樣的局面。
陳曉雨越想越氣,但打死祝黎川的全是峨眉弟子,他又如何發(fā)作?他獨自走了出去,心下郁悶,橫劍平掃,劍鋒所至之處,斷木碎石,他頭也不回地走進了一片黑暗里。
一個峨眉弟子在背后抱怨道:“陳少俠這是什么意思?做給誰看?難道我們?yōu)閹熜謳熃銏蟪?,反倒是做錯了嗎?”只聽到啪的一聲,郜婉君一個耳光扇了過來,說道:“不僅錯了,還錯得離譜。他們?yōu)槭裁匆獨㈨n師弟你知道嗎?受誰指使你清楚嗎?還有沒有其他殺手要對峨眉不利你了解嗎?還是說你就是幕后買兇的那個人,現(xiàn)在急著把他滅口?”
被打的那位小師弟嚇傻了,用手捂著剛剛被打的臉,一邊啜泣一邊搖頭道:“不是我,不是我......”郜婉君不去管他,向陳曉雨離開的方向追了出去,留下一眾弟子在風中凌亂。歸塵對顧明說道:“你們先將韓誠的尸身與這兩人一起帶回去吧,留兩名弟子與我一起,把死去的三人簡單安葬一下。”他說完后指了指剛剛還沒有來得及對祝黎川出手的兩個弟子。顧明剛受歸塵搭救之恩,歸塵說什么,他都一一照辦。
顧明帶著眾弟子走后,歸塵蹲在祝黎川尸體前,將上衣解開,便看到了青一塊紫一塊的皮肉——全拜剛剛的拳腳所賜。他仔細檢查了每一處傷口,在火把的映襯下,終于找到了異樣。在祝黎川胸前的拳印之中,往外滲出了一滴細小的鮮血,看上去并沒有什么特別,跟被一只蚊子咬了差不多。然而將那滴細小的鮮血抹去,便出現(xiàn)一個針眼來。歸塵心中嘆道:“曉雨和婉君,終究還是年輕了些?!睔w塵并不聲張,那邊兩個峨眉弟子的墓坑也已經(jīng)簡單挖好,歸塵恍如無事般為這幾人念誦經(jīng)文,安葬完成后和兩名峨眉弟子一起返回羅目鎮(zhèn)。
郜婉君找到陳曉雨,是在羅目鎮(zhèn)的一家酒館中,現(xiàn)在已經(jīng)亥時三刻,這是小鎮(zhèn)上唯一一家還開門的酒館。酒店老板拿著塊破抹布在擦拭著柜臺,陳曉雨獨自倚在窗邊喝酒,桌上空空并無菜肴,并不明亮的燭光下,他面容深沉,雙瞳如墨。郜婉君走到他的對面,拉了一張長凳坐下,陳曉雨不去看她。
郜婉君取下一個倒扣的瓷杯,將酒斟滿,說道:“對不起!”說完便將酒往嘴里送,陳曉雨伸出左手抓住了她的手腕,說道:“我不怪你。”然而郜婉君并沒有要停下的意思,拿開陳曉雨的手,舉杯一飲而盡,說道:“不管你怪不怪我,這酒我是喝定了?!痹拕傉f完,郜婉君便劇烈地咳嗽起來。陳曉雨終于轉(zhuǎn)過身來,笑道:“第一次喝酒吧?”郜婉君點了點頭。陳曉雨說道:“師姐,酒不是這樣喝的?!臂窬瘩g:“你不就是這樣喝的嗎?”
陳曉雨也不解釋,對老板說道:“店家,炒兩個下酒菜來?!崩习寤卮鸬溃骸翱凸?,都這個點了,爐子......”他話還沒說完,便接到了陳曉雨拋出的碎銀。老板滿意的將銀子收下,賠笑道:“好嘞,客官稍等!”隨后走向了后廚,不一會兒便燃起了爐煙。郜婉君笑道:“真是有錢能使磨推鬼。”
不一會兒店家便端上來了幾個下酒菜:一盤現(xiàn)炸的花生米、一盤鹵牛肉、一盤炒白菜和半只雞。三杯酒下肚后,郜婉君的話漸漸多了起來:小時候做孩子王“號令一方”,十五歲時逃婚獨上峨眉,和師兄弟們一起習武,和師傅闖蕩江湖......陳曉雨默默地聽著,不去打斷她。她漸漸地又說道峨眉的衰落,師父的衰老,師兄師妹們的離心離德,說到師父對自己的期望,說著說著便難過起來,一杯一杯地喝酒。陳曉雨搶過酒壺,說道:“師姐,你已經(jīng)醉了?!?p> “醉了?我沒醉,我怎么可能醉?師弟,快把酒壺給我。”郜婉君伸出手來夠酒壺,手還沒有碰到酒壺,人就已經(jīng)倒在了桌上。陳曉雨叫她師姐,是慌不擇詞,后面干脆就將錯就錯,而她卻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將陳曉雨真正當作了自己的師弟。
陳曉雨心中無奈道:“唉,又是這樣,上次是師父,這次是你,下次不知道是誰,喝不了就少喝一點行不行?”陳曉雨背起郜婉君,走在長街上,月華如練,陳曉雨只感覺背上的如同一團柔軟的云彩,郜婉君的頭搭在陳曉雨肩上,一點炙熱的酒氣連同著郜婉君的呼吸吹拂在陳曉雨左邊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