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中，我們又走回到“老地方”。
那是今天上午我初見羅茜之處，也是7月底我和戴莎相識的地方。
前方，就是那只其實不算長的湖畔石頭靠背雙人椅。
“兜了一圈又回到了原點。”羅茜笑著對我說：“那就先休息一下？”
說完后，她就先走過去坐在石椅上，接著看向我，說：“來吧，這里還有位子?！?p> “啊，好的。”我依言走過去，在羅茜的身邊坐下，接著又稍微往扶手方向挪了挪。
如之前那樣，這椅子坐兩人還是有點“擠”。
或者說，總感覺距離感縮小了，于是就似乎有點，呃，“親密”……卻又尷尬，讓我一時連雙手都不知該擺哪里，只好先按在膝蓋上。
“嘿，瞧這小模樣，像極了正在認真聽課的中學生！嗯，各種意義上都像呢……”羅茜笑著調(diào)侃我。
“哎，好啦，羅茜學姐……”我無奈地輕嘆一聲，稍稍放松下腰身，后傾倚在座椅靠背，改為十指交握，將話題拉回正軌：“當時……在這里的戴莎學姐，狀態(tài)還好嗎？”
不知怎么回事，總是有點擔心……或者說是痛心？盡管現(xiàn)在的戴莎堅強，樂觀，且也時有仿佛真切的笑容。
“第一次‘正式’認識時的戴莎嗎？與現(xiàn)在相比，狀態(tài)可不太好?！绷_茜也將自己后傾在石椅靠背，看著前方波光蕩漾的湖水，說：“當時的她，就那樣呆呆地看著我。若不是她還動了下嘴唇，那簡直就是個丟了魂的木偶?？赡?，她也很奇怪，我這個陌生人怎么會叫出她的名字?！?p> “戴莎學姐應(yīng)該還沒從傷悲中恢復過來。而且，那時的她，還有奧文先生，也對一些事情無能為力……”我輕輕地說著，想起之前奧文說過的事。
當時，戴莎堅持認為那位學長的遺物被動過手腳，“一定還少了東西”，也去交涉并抗爭過，只是最后未能拿回同樣“失蹤”的重要之物。
事實上，那位學長遺留的背包里，后來被證實少了貴重的超高密黑能晶礦石。
而且據(jù)說還有樣本以“研究”的名義流入聚能聯(lián)合集團。
雖然再往后，當年那些濫用職權(quán)者被依法追究，那已是許久之后的事，難以彌補戴莎多年來的內(nèi)心傷痕。
而那些事也對戴莎造成很大影響，就像“不可逆”地“改造”了她，也如奧文后來所說的，“不可能再回到過去了”……
據(jù)奧文那次交談時所回憶的，當時戴莎說過“少了特種礦石”這樣的話。
所以，當時“丟失”的就是超高密黑能晶礦石樣本嗎？
也許不止。
雖然在十年前，那確是非常珍貴的“特種礦石”，特別是在月鈴礦區(qū)尚未開發(fā)之前，說不定還是來自北方卡諾州的稀有之物。
那時的深脈1號礦區(qū)，因連續(xù)3個月的死靈殺人事件而中斷開發(fā)，就連普通品級晶石都沒開采出來，更別提勘探發(fā)現(xiàn)規(guī)模更小的超高密特種晶礦。
但是，即使是如此珍惜的超高密黑能晶礦石，大概也不是戴莎堅持追索的“特種礦石”……總有這樣的感覺！
只是，奧文所能提供的線索也有限。
因為，戴莎察覺奧文對她的堅持不太理解后，就再也不講這個話題了。
那時候的戴莎，一定很無助且“孤獨”，直到7月下旬開學后的某天，就如今日……
想到這里，我先是心疼，待得轉(zhuǎn)頭看向身邊的羅茜，卻又達到一絲欣慰：“幸好那時有你在，學姐?！?p> “啊……我沒有那么偉大啦?！绷_茜輕輕搖了下頭，說：“當時……距離那次撲朔迷離的失蹤事件才過去1個多月，戴莎還陷在悲傷中，整個人狀態(tài)都不太好。但是，堅強的她肯定能恢復過來，只是時間問題?！?p> “也許是的。但能在關(guān)鍵時刻拉戴莎學姐一把，讓她早日恢復笑容，那就是好事了……”我輕聲回應(yīng)。
“嗯，還真不是個簡單的事。”羅茜輕輕嘆了聲，又微微笑了一下，仿佛想起某件過程艱難但結(jié)果理想的往事。
她轉(zhuǎn)而看過來，說：“但是，即使我和戴莎是在當年開學后才第一次見面，那我大概會覺得那是個不茍言笑的人……嗯，還帶有些許憂郁的氣質(zhì)，以及某種奇特的，即使之前未見過也會‘吸引’我去認識她的‘親和感’?？赡苡悬c玄乎，但大概如此?！?p> ??？
這個意思是……即使羅茜之前沒見過戴莎，也會在初見時被“吸引”并主動去認識對方嗎？
這也算是某種奇特的“緣分”么？
就像她與那位學長在紅葉樓初遇時所感覺的，如同陌生的“熟人”那樣的奇妙印象？
那……羅茜跟戴莎說過，對我“有興趣”，并愿意互相認識……事實上，今天只是我們第一次見面，可除了我本人最開始有點拘束，后來不也是猶如“熟悉朋友間”的相處和交談嗎？
真的是……“奇妙”。
還是說，我們的記憶深處有著某些雖成“灰燼”但仍存在的共同“碎片”，于是拉近了我們的距離……？
哎，同樣“奇妙”的想象！
“那之后……你們就認識并很快熟悉了嗎？”我接著問向羅茜。
“嗯，差不多?！绷_茜笑了下，說：“最初戴莎發(fā)呆了一會才問我怎么認識她，待得聽到我說‘早在6月就見過她時’，就更驚訝了?！?p> “再之后，圍繞著同樣認識的人和一些事，就漸漸打開了話題?！绷_茜接著說：“不過，那時的她像是封閉了內(nèi)心，不愿意講太多。這也是可以理解的。那時的我就像莫名奇妙串門的‘外人’……而她還未能敞開心扉?！?p> 也是。
所以，恰好都認識那位學長，才有了連接彼此的“橋梁”嗎？
羅茜接下來的話，與我想的差不多。
當時，她和戴莎首次“認識”后，話題自然而然地聊到那位學長，也就知道戴莎在出事后不久和奧文趕往月鈴鎮(zhèn)，但除了部分遺物后沒有獲得其他關(guān)鍵信息。
而察覺到戴莎的失落與憂傷后，羅茜也沒再繼續(xù)追問下去。
事實上，在之后兩人的相處與交流中，都如默契般避開那個話題，就像任憑時間的風沙漸漸淹沒部分記憶。
盡管，我感覺得到，愈發(fā)變得堅強且堅韌的戴莎，繼承某種志向與信念后，仍在尋找當年事件的真相，也會在十年后，因為一些奇特的“巧合跡象”而想起那人……呃。
羅茜呢？
或許……她也有類似的心境！
雖然“只是”幾個月的短時間相處，但也許給她留下了深刻的記憶。
“之后就成了朋友。嗯，當時我是這么覺得的?！绷_茜接著回憶起后來與戴莎的相處時光：“我那時開始有了創(chuàng)作的念頭，奇奇怪怪的想法比較多，與戴莎交談過幾次后，發(fā)現(xiàn)法學專業(yè)的她邏輯好、知識面又廣，于是接下來的幾個月就常有打擾了。不過，現(xiàn)在回想起來，是否給她造成一些困擾呢？而本來總是一臉低沉的她漸漸有了別的神色，比如‘不耐煩’和‘無奈’之類……嘿！”
啊，這……
但不管怎么說，相較一潭死水，有“變化”的微波起伏總歸是好事，對嗎？
只是，看著羅茜的同時，卻有種把她的音容與某位“未來調(diào)查記者”重疊的錯覺……
咳，當然，這兩位學姐可不一樣！
“那……從什么時候起，戴莎學姐恢復了笑容呢？”我輕著聲問。
“如果說是‘再次’有了笑容，那是10月以后的事?！绷_茜說：“就是大校慶之后?！?p> “咦，十年前的大校慶嗎？”我想起一些聽聞，轉(zhuǎn)而看向羅茜：“后來……戴莎學姐參與了語言文學系的話劇節(jié)目，是嗎？比如劇本創(chuàng)作等。一定是因為有了共同的活動與目標，才使得她走出陰霾，真是太好了。”
我想起戴莎之前說過，因為“那一年的法學系和節(jié)目都很無趣”，她“不喜歡”，于是也就“沒有參與”，反而加入羅茜所在的話劇組。
當時還覺得很奇怪，怎么戴莎會認識語言文學系的人并參與節(jié)目創(chuàng)作，現(xiàn)在聽到羅茜講起一些往事，也就大致理解了。
或許，也只有羅茜這樣陽光的性格和熱情，再加上一點點“主動性”與“不懈”堅持，才能將當時的戴莎拖出心靈泥潭。
“嗯，共同努力是真的。一開始，當我邀請她參與語言文學系的節(jié)目時，她就像聽到什么天方夜譚一樣，表情有趣極了……嘿?！绷_茜笑了下，接著說：“后來，在我的再三請求下，她才答應(yīng)幫忙做個類似于顧問的角色。然后呢……就慢慢開始參與劇本創(chuàng)作啦。真好，幸虧有她在！”
哎，戴莎是被一步步誘導“入局”嗎？
怎么感覺像是熟悉的套路……難道這也算是某種“傳統(tǒng)”或“傳承”？
“是呀，我聽說過那份劇本手稿。很幸運的是，這份珍貴的筆記傳給我們并幫了大忙，真是感謝！”我接著問：“那么說來，戴莎學姐就是在與羅茜學姐的合作與交流中，隨著靈感的迸發(fā)，終于發(fā)自內(nèi)心地開心起來嗎？太好了?！?p> “不……她是很認真的人，一旦決定參與了，就會變得專注、用心且嚴肅?！绷_茜停頓片刻，說：“至于笑容的出現(xiàn)，也許是因為……表演的需要?！?p> “表演？”我愣了片刻，才試著問羅茜：“這意思是，戴莎學姐不禁參與劇本創(chuàng)作，也參加了話劇演出？這可真出乎意料！”
“是的。在十年前的大校慶晚會演出中，戴莎作為我們紅葉文學社話劇組的重要成員之一，也上臺演出哦。所以，我才說幸虧有她在嘛……要不然，那晚的節(jié)目可要失色不少。嗯，或者說，甚至都無法成功?！绷_茜微笑著說：“那個晚上的她，散發(fā)著不一樣的璀璨光芒。這位話劇結(jié)束后就‘失蹤’的非文學社神秘‘外援’，也是后來一段時間的熱門話題，都不知吸引了多少崇拜者呢?！?p> 竟然還有這樣的往事……看來戴莎還演出過十年前圣城記話劇的重要角色！
可是，之前都沒聽她講過這段往事。
回頭想想，當時在戴莎家里時，見過紅葉文學社出版的大校慶特刊，可林奇主筆的文章大篇幅給了羅茜，對于其他角色著墨不多。
就是對于“騎士”也只有相對簡短的評價，比如說到“演員在現(xiàn)實中是反對刻板印象的先鋒”……
咦，至于羅茜所形容的“外援”？
呃，“系外人士”……？
嗯……
但是，還有我更關(guān)心的細節(jié)。
于是，我看向羅茜，問：“相信戴莎學姐一定在十年前的話劇節(jié)目籌備中付出許多心血，也收獲了寶貴的友情。可是，也許她恢復了精神，但笑容……難道只是為表演所需而‘訓練’出來的嗎？”
這讓我想起，戴莎那禮貌卻又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微笑……就如后來奧文所形容，“標準”且未再“變化”的笑容。
“我相信她也在那幾個月的共同努力中收獲了一些快樂，只是很少轉(zhuǎn)化為真誠的笑容?！绷_茜輕輕嘆了一聲，說：“畢竟……我曾在十年前的6月，無意間瞥見那發(fā)自內(nèi)心的好看笑容。所以……多少就能看出，那更多的是為了節(jié)目而將就。雖說不能說是‘訓練’而成，但確實，在更往后的年月里，有時候和她見面并恰逢有其他人在時，她所展現(xiàn)的微笑，更像是某種禮貌的面具?！?p> 啊……果然如此嗎？
“當然，作為相識多年的朋友，我算是多少能收獲她那真誠笑容的幸運者之一啦。”羅茜俏皮地向我眨了下眼睛，說：“于是，就能分辨出同為笑容下的細微區(qū)別……嘿，絕不是說她的‘偽裝’變得越來越好的意思哦。最起碼，就像今天，她的微笑，就如十年前初見時那樣，仿佛充滿了希望與喜悅。”
咦……！是這樣嗎？
哎，羅茜這微笑又是怎么回事！還盯著我看……
可是，我……該給些什么回應(yīng)才好??？
要不，先稍稍轉(zhuǎn)頭，避開視線……
“好啦，那我們繼續(xù)往回走吧？去看看那株獨一無二的紅葉?！绷_茜或許是察覺到我的尷尬，就提出了建議，同時站起身來。
“啊，好呀！那株紅葉像是長得越來越好了……”我也趕緊起身，只是匆忙之下的回話卻似乎有點怪。
“是嗎，那更值得去研究下哦。”羅茜笑了笑，不再說什么。
“好的，好的……”我收拾著有點慌亂的心情，和羅茜一起往來時的方向走去。
嗯？前方也有人影，正在迎面走來。
那是……咦，好像是蕾雅！而且，她的身邊還有一位穿著正裝的中年人。
對了，聽蕾雅說過，今天上午她不是要和自己的父親見面嗎？
難道就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