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漆刷成的城門上掛著一塊牌匾,匾上用行楷刻著“潭恩城”三字,并用金邊修飾。城墻高二丈許,成圓弧形,城門兩側雖長,盡目卻可望邊。
秦術心有些茫然的看著眼前的這座城,總覺得自己是在做夢,只是這夢太過真實。她出神得有些久,直到江竹的聲音傳到秦術心的耳里,這才猛地回過神來。她有些意味地笑了笑,這并非在做夢,心里不知是該何滋味。
“我們進去吧?!?p> “好?!?p> 城中熱鬧非凡,與外頭的靜寂相比竟給人一種冰火兩重天之感。
街上車水馬龍,小販的叫賣聲不斷。其間還有三兩個小孩似飛禽走獸般在人群中躥跑。
秦術心四下張望,酒館、香料店、布莊、錢莊……所有她在古裝電視劇里看到的這里都有。她有點激動,像新生的嬰兒,目光里盡是對世界的好奇。
江竹不明白秦術心為何如此興奮,更讓他疑惑的是,秦術心面上其實并無過多的表情,可他就是能感受到她由心而發(fā)的喜悅。
他不再多想,心情也因為秦術心豁朗了許多。他不自禁拉起秦術心的手,說道:
“我?guī)g心四處看看如何?!?p> 冰涼的手心覆上秦術心的手背,她嚇得急忙抽回了手。
“好……好?!?p> 江竹也愣了一下,但極快收住并說道:
“抱歉,是我唐突了?!?p> “不不不,是我反應太過了?!鼻匦g心也覺得自己剛才的動作太過夸張,像只受驚的鳥雀般。
兩人行走在青石板路上,穿梭于形色的小攤、店鋪。街道兩側的屋子大多為一層,看過去整齊劃一。
兩人似乎都忘了先前之事,一路上交談甚歡。
聽江竹所言,此地原是窮鄉(xiāng)僻壤,住戶不過十幾,且都是窮困潦倒之人。
河流不經(jīng),雨露未至,莊稼不成,人們常常食不果腹。
后來有人無意發(fā)現(xiàn)了城外的那片清潭,于是便帶著僅有的幾個壯漢開挖河道,引潭水經(jīng)過零星的住戶。慢慢的,縱橫的河渠旁嫩草生起,雨水也隨著四季更迭或多或少地潤澤著大地。
村莊擴大,小城拔起,最后成了如此繁華之景。城中的人們?yōu)榱烁兄x清潭的給予,而為之名曰“潭恩城”,而這一汪清潭似乎永遠不會干涸,源源不斷有流水淌出。
秦術心津津樂道地聽江竹訴說著這座城的故事,沉醉于他那似冰雪消融的溫聲中。
“你對這座城如此熟悉,莫非居住在此?”
“沒有,只是這座城的歷史也算出名,為許多人所知,恰巧我也有所耳聞。要說對這一塊最熟悉的地方,便是方才我們來的那一片潭林?!?p> “這樣啊,那的確是個尋清靜的好去處,只不過少了些人氣。我要是在那再待久一點,可能會嚇死?!鼻匦g心說著說著語調(diào)輕快了起來,覺得自己對江竹已不是起初那般,雖是有所熟悉但卻不敢接近,在他面前漸漸大咧起來。這讓秦術心有些驚訝,這可是破了她跟一個陌生人混熟所需時間的記錄。秦術心突然無意識地拍了一下江竹,補充道:
“不過還好,運氣不算太差?!?p> 江竹有些不可思議的看向秦術心,而此時的秦術心反應過來尷尬地偏開了頭,眼神飄忽地看著四周的街景,心想好像有些過于放肆了,這都不太像自己了。
她假意咳了兩下,繼續(xù)剛才的話題:
“對了,有一點我有些不解,你不是說那潭林恩澤了這座城,那為什么我們一路下來卻不見一個人呢?而你不住在此為何又會對那里熟悉?”
“那片潭林,起初是有很多人聞名前去觀光,只不過兩三年前聳人聽聞的山怪之說加之其境過于清幽使得無人再敢前往。我和洕深發(fā)現(xiàn)這處地方后,一得空便來休憩,自然就熟悉了?!苯窭^續(xù)說道。
“你們不怕嗎?”秦術心有些不可置信,別人都嚇得不敢去的地方,他們竟當那是個休息之所,這是有多喜歡安靜。她有點后怕,要是倒霉一點,怕是穿越過來沒多久就要死于驚嚇過度了。
“時至今日,我們都未曾見過那潭林中的怪物,也許山怪之說本就虛無吧?!?p> “話雖如此,但你還是小心為上,山怪之說也許不是空穴來風呢,凡事都有它一定的來由,所以你以后還是少去那個地方吧?!鼻匦g心有些擔憂地說道。她覺得江竹不似谷洕深那般能給人一種萬夫莫當?shù)母杏X,一看便知不是什么好惹的。相反,倒更像是飽讀圣賢書,書卷氣濃烈的書生,溫文儒雅卻只有縛雞之力。要是真遇上什么山怪,那定是死無全尸。
江竹似知秦術心所想不經(jīng)意趣一笑,不由得又輕撫了下秦術心的頭,說道:
“有勞術心掛牽,今后我會加倍小心的?!?p> 自上次被摸了頭后,秦術心仿佛認可了這個動作,不再像先前那樣不知所措,排斥??傆X得這很平常。好像很久以前,這是每天必有的,來自一位如同兄長般的人。
“不過,話說回來,術心怎也在那,還一身——”江竹眼里略有疑惑地看著秦術心。
秦術心看向江竹,心想江竹肯定老早想問了,只不過忍到現(xiàn)在。她不擅撒謊,看江竹人也不錯,于是以玩笑的口吻托底道:
“我說,我是從一個很遠的時空穿越過來的,你信嗎?”
“我信?!苯褚槐菊?jīng)說道,看不出有什么情緒的起伏。
秦術心收斂了笑容,她看著江竹,在他說出那句話的那一瞬間,她覺得這個人也是深不可測的,竟有些后悔說剛才的那句話了,她忽的想起她朋友時常調(diào)侃她的一句話——你這蠢蠢的樣子以后被人賣了也要幫著人數(shù)錢。
秦術心的心思皆被江竹洞穿,只見他眉眼又柔和了些許,輕聲說道:
“那這就算是我們之間的秘密了。”
“嗯?!鼻匦g心低頭回應道,心想著如此溫潤之人怎可會與“歹心”二字有染。
不知不覺間已是正午時分,日頭正濃地掛于那藍紗之下,它瀉下的光芒此時也已覆蓋了全城。
她們走的正好是專門賣衣服的一條街道,江竹正好看到了一家他滿意的衣鋪,可以說這條街裝潢最好的了。他直接領著秦術心進去,絲毫不給她有接話的機會。秦術心被江竹一帶,也忘了自己要說什么,想想還是算了。
進入門后,秦術心四下張望了一下,只見其內(nèi)除了許多大小不一的成衣還有各式各樣的布匹擺在用木頭做成的架子上,色彩斑駁陸離,紅的嬌艷,白的素雅。
老板本來在柜臺收算著錢,大概是看到江竹這種穿著不俗的人進來,便使喚了一個伙計,自己挺著個大肚子,模樣憨態(tài)可掬的朝江竹兩人走去,熱情的笑道:
“兩位,有什么需要我?guī)兔Φ??!?p> 秦術心四處看著,最終將目光停留在整個衣鋪最為整潔也是最不起眼的地方:成直角的兩面墻邊立著兩根紅木柱子,柱子上雕刻著一只欲火振翅的鳳凰,鳳尾且勾勒著金邊,兩根柱子中間以一條橫木連接,榫接的結構方便了衣服的掛取。
秦術心想方圓幾里大概再找不出這樣的架子了吧,真漂亮。
不過最奪目的該是那木架上的杏黃對襟長裙,其裙領用米白色綢緞修飾,下裙隱約可見覆有一層似薄霧般淡黃偏白的蟬翼紗,裙外又套有一件綾紗制成的梨黃罩衫,其上均勻地點綴著針尖兒大小的亮片。一縷陽光透過衣架上方的紅漆木牗,照在木架上的長裙,為其裹上一層金色光暈。也許是亮片見效,衫上不定時不同地的會亮閃幾下,勾著人們不住地往它那兒瞧。它的腰間系有一條用銀白鋼絲連接著各個棱角分明的淡紅晶石的長鏈,鏈子兩端是淡藍色水紋云錦,用銀白鋼片與鏈端銀鋼圈連接。整體看似平淡出塵,卻暗含華麗與剛強。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怎么看都覺得這衣服在不失美中寬小了些,看著倒跟自己挺合適。
老板順著秦術心的目光,隨即又說道:
“姑娘要不要試試這件衣裳?!?p> “不用了,我要兩件合身的普通衣裳就好?!鼻匦g心自是喜歡的不得了,但她一看便知那件衣服價值不菲,自然就沒有試的必要了。
秦術心換好買的衣服后,包好自己的那身現(xiàn)代裝,出來便將披風遞與江竹,說道:
“底邊沾了些灰塵,不好意思了?!?p> “無妨。”江竹接過披風披在了自己身上。
兩人正要出了衣鋪,卻被大門處抹著淚的中年夫婦搶先了進來。只見那中年婦女一進門便踉蹌地小跑到秦術心跟前,一把抱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