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又是一番交談,葉彤此時也早已不再懾于劉輕水在白城的排名,而是發(fā)自肺腑地折服和敬佩于他的本事。
末了她十分恭敬地詢問道:“那么依劉天師的看法,我們到底該怎么辦,才能真正解決這個問題呢?”
劉輕水沉吟片刻,笑道:“此處地勢本是火上澆油,雪上蓋霜,極其復(fù)雜。要解決它,需要四管齊下。葉老師記錄一下吧?!?p> 葉彤點點頭,趕緊從抽屜里拿出記事本,做好了準備。
劉輕水清了清嗓子,事關(guān)自己的身家性命,他也的確說得上盡心盡力。
“第一,拆掉宿舍樓背后的獻血屋,改為觀賞水池,最好引活水,水里可多多放置魚蝦?!?p> “第二,將大樓正前相對的花園,從菱形改為圓形,砍伐掉所有槐樹,改為梧桐或是柳樹?!?p> “第三,立刻安排工人。把宿舍樓的四個角,方圓三米的地方全部挖開,至少要挖兩米深,無論是挖到動物尸骨,還是什么奇形怪狀的玩意兒,記住,要立刻一把火燒的干干凈凈?!?p> “第四,做好這些后,請一個精通法事的科儀法師,為6棟宿舍樓做一場徹底清除煞氣的法事。畢竟這里曾經(jīng)出過人命,多少會有影響。這個東西我不必參與,不過倒可以幫你介紹一個合適的法師?!?p> “只有這樣大改,才能真正做到一勞永逸。而且,速度要快,誰也不知道下次火災(zāi)會出現(xiàn)在什么時候,有可能就在明天。我再強調(diào)一遍,這一次,會出很多人命?!?p> 葉彤慎重地合上筆記本,嚴肅道:“您放心,我會立刻把這個方案報上去,爭取立即可以動工?!?p> 劉輕水點點頭,心下也開始輕松起來。
除掉了余果她們招惹而來的筆仙之煞,想必一時之間她們不會再惹其他禍事。如今最讓他操心的6棟宿舍火煞,也終于向?qū)W校負責人提出了解決之法。
如此一來,雙煞皆除,自己的后方總算趨于平靜,至少短時間內(nèi),也勉強算是高枕無憂了。
至于法事,自己當然不會做。不是不能,而是不想。
這種事老胡是行家,一來給他介紹生意。二來,以老胡的精明,相信不會太讓自己吃虧就是了。
“劉天師,是不是做完這些,之前無辜被燒死的那些學生的冤魂,也可以安息了?”
葉彤說到這兒,眼角浮現(xiàn)出一抹悲傷。
師者父母心,都是媽生父母養(yǎng)的孩子,都是十八九歲的大好青年啊……
劉輕水擺了擺手:“這就不勞學校費心了,都是同學,他們的事就交給我吧,今晚我去跟他們談?wù)?,該放就放下了,彌留在人世間并不是什么好事?!?p> “劉天師?!?p> 見劉輕水布置完方案就起身打算離開,葉彤有些擔憂地叫住了他,眼里的原本的敬畏逐漸化為了溫柔:“畢竟……畢竟你還是個學生,如果這事件的幕后黑手知道你壞了他的計劃,那你?”
“怎么?”站起身來的劉輕水有些疑惑,“你怕他會報復(fù)我是嗎?”
見葉老師神色復(fù)雜地點了點頭,劉輕水卻和煦地笑了。
“老師,您覺得警察會因為害怕犯罪分子的報復(fù),而選擇對違法犯罪行為視而不見嗎?”
“我要是害怕報復(fù),現(xiàn)在就應(yīng)該是您班上不起眼的一個乖乖學生,而不是用這種身份站在您面前。我要是沒有承擔并反擊報復(fù)的能力,如今也早不知死過幾千回了,您更不可能見到我?!?p> “所以葉老師不必擔心,趕緊落實下去吧?!?p> ……
從學生事務(wù)中心出來,已經(jīng)將近下午五點了。
劉輕水后來又與葉彤老師交談了一陣,因為打算推薦老胡的緣故,自己最后也婉言謝絕了學校針對此項工作所要支付的酬勞。
說實話,自從劉輕水在老胡那里得知并注冊了Three thousand monsters后,他就知道,這輩子估計是不會再為錢這個東西發(fā)愁了。
單說之前幫助老胡解決幾個重大求助,就賺了四五萬,老胡還大方地分了自己一萬,到現(xiàn)在還沒花完。
自己再怎么說,現(xiàn)在的身份也是學生,再花又能花出去幾個錢?
而且,自己無論如何是奔著四妖來的。自接下懸賞榜文后,除掉他們,立刻就會得到兩百八十萬的酬勞。
而一旦失手被他們除去,那么再多的錢自己也用不上,不必發(fā)愁。
所以,現(xiàn)在他才真的意識到那句曾經(jīng)不屑唾罵了多年的話的正確性:錢財都是身外之物。
只是伴隨這身外之物而來的,恰是性命之憂而已。
劉輕水有些疲憊地往宿舍趕去,一路上都在思考著四妖的事。腦海中剛剛蹦出宴北的身影,一股淡淡的妖氣便撲鼻而來。
他抬起頭四下望去,果然看到在足球場角落處,矗立著一道瘦弱不堪的身影。
一陣風吹過,那身影竟還有幾分虛幻。
劉輕水嘴角輕輕揚了揚,慢步朝著那道身影走了過去。
足球場上罕見地沒有幾個人,寬闊的場地上,兩人的距離越來越近。
“解南死了,是你做的?!?p> 走到近前時,劉輕水沒有說話,宴北卻率先開口。
語氣平緩,并未帶著什么情緒。
劉輕水看著這張平靜白皙的臉,笑了笑:“你怎么知道?”
“他剛剛斷氣,我們就得到了預(yù)警。畢竟,我們是一伙的?!?p> “我的意思是,你怎么知道是我做的?”
宴北嘆了口氣:“我們后來去他殞命的地方查探過。并且一致認為,整個白城除了你,沒有第二個人可以讓他變成那副模樣,也沒有第二個人身上會具有如此強大的破壞力?!?p> “所以呢?你們是準備聯(lián)起手來對付我了?”
宴北認真地點點頭:“沒錯。還有,冉東計劃有變。我之前說過他會在半個月內(nèi)會選擇臥底在你身邊,現(xiàn)在肯定不會了。您對解南做的事,讓冉東很憤怒。他現(xiàn)在只想用最快的速度和最穩(wěn)妥的方式,殺了你?!?p> “合該如此?!?p> 劉輕水點點頭,繼而又道:“之前你說過你戰(zhàn)力不強,所以蛇妖他們沒把你當自己人。那么現(xiàn)在煉化了解南的妖晶之后,你已經(jīng)實力大增,好歹也算打入團隊核心了吧?現(xiàn)在可以真心實意地告訴我,三天師究竟被藏身何處了嗎?”
宴北平靜的臉上表情終于有了變化:“你怎么知道我……”
劉輕水雙手慢慢放進了褲兜里:“因為我實在想象不到,還有什么其他方法可以讓你的修為進步如此神速……短短十多天沒見,至少增加了五十年修為吧?”
“劉天師果然聰慧過人?!毖绫眹K嘖稱嘆,“那么您又知不知道,你所苦苦追尋的三天師,不日就會命歸九泉之下呢?”
劉輕水眼中的殺氣一閃而過:“把話說清楚一點?!?p> “我說過了,現(xiàn)在整個白城,你就是最大的威脅。所以冉東一定會在最短的時間,用最直接的方式殺掉你,他才能在這里站得住腳,否則不會有妖繼續(xù)追隨他的。所以三天師的時間真的不多了,留給您的時間也不多了,您動作還要加快,一定要快!”
劉輕水揣在包里的手,已經(jīng)緊緊攥了起來:“那你為什么不去茍且靜候給我的致命一擊,反倒提前跑來見我?”
宴北笑了,還是像從前那樣淡然且和煦。
“那是因為我是真心把你劉天師當作朋友看待?!?p> “冉東只說最快時間,目前卻還沒定下具體時辰。人丹的煉制離不開血尸枯柳樹,他們準備了這么久,眼看就要成功了。如果此時直接吞噬了三天師,豈不前功盡棄?”
“所以,他們還在等一個真正的契機,您還有機會。我?guī)е閳筇崆耙娔?,也是在喂您吃上一顆定心丸,希望你能在此之前救三天師脫離虎口,以證你天師之威?!?p> “你把我當朋友?”
劉輕水慢慢轉(zhuǎn)過身:“你若把我當朋友,怎會不聽我好言相勸,短短幾天,身上卻憑空增加如此多的殺孽?況且,既然你知道三天師下落,為什么不直接告訴我?如果你真像自己說的那樣無辜,直接告訴我不是更省事嗎?”
雖然只是一道虛影,但劉輕水還是從他身上感受到了煞氣,所料不差的話,這家伙一定又殺了人。
宴北聞言卻是向一旁踱了兩步,臉上仍是一副人畜無害的笑容:
“天師明鑒,我承認這幾天是殺過一些該死的東西,可絕對沒有殺過人啊,要不還怎么敢過來見你。更何況,如果我沒把你當朋友,又怎會在三天師即將命喪我等口腹之前,冒險跑來找你呢?”
“你們?”劉輕水眉眼間閃爍過一絲危險的弧度。
“是呀,我們。”
宴北重新回到劉輕水視線之中:“如你所說,此前解南還在,冉東他們從不正眼看我。如今托您洪福,解南死無葬身之地,我又修為大增。我們?nèi)粣贺灊M盈的妖怪,手里正好三個正氣凜然的天師,可不就正好一人一個么?”
“恕我直言,我對劉天師您的信任是真,但對冉東的懼怕也是真。劉天師,不是我不信任你,如果我直接告訴你全部信息,而您又不能一舉拿下他們。請問,無論是您還是冉東,誰能放過我呢?”
“左右逢源本就不易,劉天師,將心比心吧?!?p> 劉輕水聽到宴北看似示弱無奈的抱怨,卻是緩緩閉上眼,片刻又慢慢睜開,雖一言不發(fā),眼睛里卻已經(jīng)滿是殺意。
“此前我一直想跟劉天師結(jié)盟,以圖三妖,并且保住我身家性命。是您一直不信任我。如今我被迫與他們徹底綁在一條船上,劉天師還要背負一點責任呢。冒險前來相告,也是看在昔日我倆知遇之情哩。”
宴北言談舉止間盡是身不由己的無奈,其實言語中譏諷嘲笑之意,根本未作絲毫掩飾。
劉輕水死死盯著面前的宴北,右手掌中,急速旋轉(zhuǎn)著一個水晶球般大小的丸狀淡藍色光球。
法力凝結(jié)而成,飛速旋轉(zhuǎn)之下,連帶著腳下的草皮,也快速舞動著,似要脫土而出。
宴北看在眼里,只是搖頭嘆息:“劉天師,事已至此,脾氣再大有什么用?”
劉輕水牙關(guān)咬了又咬,終究還是冷哼一聲,手心里凝結(jié)起的強大法力,瞬間消散無蹤。
他一言不發(fā),轉(zhuǎn)過身朝宿舍方向慢慢離開了。
“劉天師……”
宴北還想說什么,只是話音未落,慢步離去的劉輕水大手一揮,這聲音便戛然而止。
宴北的身軀也隨著周圍的空氣一陣亂絞,化作了陣陣碎片。
微風襲來,片刻間連同那點碎片也隨之無影無蹤,仿佛從來沒有來過一般。
只是一道投影而已。
雖然不具備任何殺傷力,卻也不會受到任何傷害。
此番前來,除了看他劉輕水的笑話,還帶著來自三妖的輕視與挑釁。
也是,這種情況下,就算再給他宴北十個膽子,恐怕也不敢親身到他劉輕水面前大放厥詞。
劉輕水沒有直接回到宿舍,而是一個人來到了宿舍的天臺,一個人吹著風,看著遠處的光景出神。
一如當初初到白城,跟爺爺通完電話在這兒出神一般。
說來也怪,宴北曾經(jīng)三番兩次出現(xiàn)在自己眼前,陳詞獻計,神態(tài)真誠,自己從來沒有相信過他半句話。
而此刻他殘影分身找上門,言語輕浮,嘲諷譏笑,自己卻反倒有幾分相信他說的是實話了。
他相信,三天師恐怕真的命在旦夕了。
他也相信宴北說的,剩下的三妖一旦吞噬三天師,即刻就會找上門來。
他早就知道宴北狼子野心,反復(fù)無常,不過沒有在他羽翼未豐之時沒有做掉他,倒也談不上后悔。
昔日四妖靈尚在,自己還沒放在眼里,如今宴北再狂,又能狂到哪去?
他所憂慮的,唯有三天師而已。
爺爺當初給自己的時間是三個月,后來自己前來查探,認為三天師殞命最多不過兩月。
如今看來,只怕一個月也沒有了。
之前冉東等妖懾于自己老劉一脈的實力和身份,或許不敢輕舉妄動?,F(xiàn)在自己以迅雷之勢斬了解南,他們未免遭此橫禍,只求實力速增,抱團而來其實早在情理之中。
三天師啊,你們看著我從小長大,又跟爺爺交情匪淺。如今遭此大難,我受爺爺重托前來,竟然至今一無所獲……
老劉一脈祖師爺喲,輕水兒自跟隨爺爺修煉至今,降妖除魔,從未退縮。
如今幾位前輩命在旦夕,我卻毫無頭緒。如果你們能聽到,請給我一點指引吧。
否則此番不能救下三位老天師,我有何面目讓先祖,讓爺爺承認我老劉一脈的身份?又有何面目去面對白城萬千無辜受難百姓的期盼?
我該怎么做……
我該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