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你爹知道你就是那采花賊?!毙l(wèi)雪靠在窗口,漫不經(jīng)心地問,從剛剛的談話里,事情的經(jīng)過差不多已經(jīng)清晰了。
“對,我爹知道,去擊鼓鳴冤的刁民太多了,我爹沒有辦法,就想走個形式?!?p> “那你還不在家躲著?還敢出來?”裘肅問。
采花賊搓著手,賊眉鼠眼地看了看靠著窗口的衛(wèi)雪。
“這不是聽說有個大美人嘛!”
衛(wèi)雪慢慢抽出了手中的劍。
“俠女俠女,我錯了,我不該對你有想法?!?p> “你不該做的是糟蹋那些女孩子。”衛(wèi)雪走近,雪鱗架在了采花賊的脖子上。
“我也只是玩玩兒,誰知道他們報官了,自己女兒被糟蹋本來就是一件丑事,還要搞得全城都知道。”采花賊嚇得跪了下來。
裘肅捻住劍身。
“還是別殺他了,長安令那邊不好交代?!?p> 衛(wèi)雪冷笑:“難不成放他回去?”
“交給官府吧,其它事情還是交給官府自己解決?!?p> “那不是太便宜他了?”
“沒有辦法的事情,照他所說,長安令只是想走個形式。按照長安令的安排,他只需要躲在府里,一直躲到所有人放棄的時候便可以,但是他出來了,被我們抓到,若是真的公之于眾,可能會得罪長安令?!?p> “對對對,得罪我爹可不是明智的做法?!辈苫ㄙ\小雞啄米般點頭。
得罪長安令,的確不太明智,沒想到自己第一次執(zhí)行的任務竟然是這樣的任務。
長安城啊,看來也不是想象中那么美好的地方,長安令縱子犯罪。
“明天把他送到官府吧!”衛(wèi)雪把劍收回了劍鞘。
翌日清早,衛(wèi)雪和裘肅親自把其送到了官府。長安令聽說有人把采花賊送來了,急忙跑來。
長安令之子的臉上還蒙著黑面,這是裘肅提的建議,給長安令留一絲面子。
年過五十的長安令鬢角雪白,一看身形便知道自己的兒子是真的被抓住了。但好歹當了這么多年的官,知曉該怎么面對。
“來人,把這采花賊送入大牢,面罩不用摘?!彪S后他看向衛(wèi)雪二人,“兩位少俠,我這就去請人拿來賞金?!?p> 話的意思很明顯,人送來了,錢給你們,你們快走。長安令擔心兩人看了自己兒子的臉,更擔心兩人認識他。
衛(wèi)雪拿出了自己的令牌,“三十六峰”四個大字讓長安令的臉色變得很難看。
“任務完成,記得跟三十六峰的負責人說一聲。”
眼前這女娃絲毫不給自己一個長安令面子,見面時不行禮,如今說話更是一點禮數(shù)沒有。
可是他也不敢表現(xiàn)什么怒氣,看這個女娃的樣子,似乎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
“一定,一定會說的?!?p> 衛(wèi)雪轉(zhuǎn)身就走,裘肅在后面賠笑,錢全部被他收了下來。
走了五六步,衛(wèi)雪突然停了下來。
“大人,草民送你一個字,如何?”
長安令強壓下不悅,道:“不知少俠要送何字?”
裘肅在一旁怎么做也不是,這個女孩的脾氣實在古怪。
衛(wèi)雪拔劍,劍光從長安令的眼前閃過,他險些以為這女孩要刺殺他??墒呛竺娴囊荒蛔屗O铝艘俺龅摹皝砣俗ゴ炭汀?。
裘肅第一次看到衛(wèi)雪出劍,劍尖從官府的墻壁上劃過,一道道劍光閃過。以劍寫字,每一筆都深入墻壁數(shù)寸。
最后一筆落下,衛(wèi)雪挽了一個劍花,一邊離去,一邊收劍,只留一個十三歲少女的背影,青絲隨風飄揚。
長安令看著墻壁上的那個“清”字,臉紅一陣白一陣,裘肅從驚嘆從回過神來,向長安令行禮,然后往衛(wèi)雪離去的方向趕去。
裘肅追上衛(wèi)雪的時候,衛(wèi)雪已經(jīng)快到了城門口。
“喂,你慢點,走那么快干嘛?”
衛(wèi)雪沒有回頭,裘肅再度加快步伐,與衛(wèi)雪并肩而行。出了城門,衛(wèi)雪向云天墓的方向去。
“怎么又去哪里?我說你剛剛實在是太不給長安令面子了?!?p> “你讓我怎么給他面子?”
“他好歹是長安令啊,大官啊!”
“大官就能放縱自己兒子干那些事情?”
裘肅沉默了一陣,再度開口時,語氣正經(jīng)了起來。
“你是不是覺得長安令不是一個好官?!?p> “他還能是好官不成?”
“你錯了,在百姓眼里,他是歷任長安令里最好的。長安城在他的管理下已經(jīng)達到了一個巔峰。”
衛(wèi)雪不作聲,等他繼續(xù)說。
“他治理長安有為,功不可沒,不能僅憑這件事情否決他的貢獻。
“無論是誰都會犯錯,他也一樣,而這一次,至少犯錯的人不是他,而是他兒子?!?p> 衛(wèi)雪冷笑:“那他也不該糊弄百姓?!?p> “唉,說不清,反正我覺得他沒什么大錯,這就跟當年云天的死是一樣的。”
“哦?何處一樣?”
“你看啊,云天當初是因為太過厲害了,所以別人才會如此。你換一個武功爛得不行的人來,讓他無招勝有招試試,只要他打不過別人,那就不是魔功,打得過,那才是魔功。這長安令,他身居高位,包庇自己的兒子,欺騙眾人,別人知道了,那他就是罪不可恕。你換一個老百姓來,他兒子要是犯錯,他去騙外人,包庇,你覺得會有多少人覺得這件事情很大?”
衛(wèi)雪苦笑:“照你所說,錯的不在事,而在于人。”
“對?!?p> “不無道理?!?p> 衛(wèi)雪加快了步伐,甚至施展輕功,裘肅為了跟上衛(wèi)雪的速度,滿頭大汗。
“你應該是三十六峰被重點栽培的弟子吧,那字,每一筆都留下如此之深的溝壑,且你這輕功,實在太快了?!眱扇说搅嗽铺斓哪骨安磐O?。
衛(wèi)雪搖頭:“我只是普通弟子,最不受待見的弟子?!?p> “?。窟@……三十六峰深不可測,難怪是正道之首。對了,一直沒問你名字,現(xiàn)在你能告訴我嗎?”
衛(wèi)雪朝著墓碑跪了下來。
“你想知道?”
“想??!雁過留聲人過留名,要是你以后揚名立萬了,我也能跟著沾光,說自己也是跟某某一起抓過采花賊的人?!?p> “衛(wèi)雪?!?p> 衛(wèi)雪開始叩拜,裘肅在一旁傻了眼。
他終于明白了這個女孩為什么要跪拜云天的墓了,為什么這個女孩一聽到云天就會略顯興奮。兩年前那個被三十六峰拿出來當誘餌的人,似乎就叫這個名字。
衛(wèi)雪沒有理會裘肅,她在心里默默地跟師父說話。
師父,長安城沒你說的那么好,這里也是污濁的地方。
師父,我第一次執(zhí)行任務,成功了,本以為需要殺人,不想是一場鬧劇。
師父,你到底為什么那么喜歡長安城呢,我感覺這里跟別的城池沒什么區(qū)別,只是街道更寬,馬車更多,人更多。
……
衛(wèi)雪起身,裘肅嚇得往后退了兩步。
“怎么?怕了?”
“怕啥?”裘肅又往前走了一步。
“我要回三十六峰了,這次謝謝你幫助?!?p> “沒幫上啥,沒事,沒事?!?p> “你要去哪兒?”
“有了錢,自然是去行樂啊,人生苦多,及時行樂?!?p> 衛(wèi)雪歪了一下腦袋:“及時行樂?嗯,不錯,是該及時行樂?!?p> “要不你別回去了,一起去玩兒唄,好玩兒的東西多了去了?!?p> “我沒興趣,你去吧,告辭。”
“等等等等!”裘肅攔住轉(zhuǎn)身要走的衛(wèi)雪。
“還有何事?”
“銀兩太多了,追你的路上,我買了點吃食,你拿著,這是長安城有名的糖葫蘆?!濒妹C從背后的包袱里拿出一包被油紙包裹的糖葫蘆。
“吃過嗎?”裘肅拿出一根。
“沒有?!?p> “那你全拿去吧,可好吃了。”
衛(wèi)雪接了下來。
“我可以走了嗎?”
“好吧,走吧,江湖再會?!濒妹C有些失落。
“江湖?哪里不是江湖,有緣再會吧,臨行前,教你一點東西,能悟出多少就看你自己。”
衛(wèi)雪內(nèi)力傾瀉而出,長安行全力展開,現(xiàn)在的她能施展出四成,身法之快已非尋常人能比。
裘肅張著嘴巴,看著倩影飛速遠去,如此詭異的輕功步法,在他的人生里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糖葫蘆味道的確不錯,可惜還是比不上仙人摘星糕,尤其是曾經(jīng)的仙人摘星糕。
衛(wèi)雪回到三十六峰的時候,門內(nèi)相關(guān)長老已經(jīng)收到了有關(guān)長安城采花賊的事情。
衛(wèi)雪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講與千紫和獨孤逸聽,連帶裘肅的一席話也講了出來。
“你碰到的這個小子倒是蠻有意思,看事情的角度很奇怪?!豹毠乱荽笮?。
衛(wèi)雪問:“獨孤叔,那你覺得,那長安令到底是對是錯?!?p> “錯是肯定錯了,但正如那小子說的,這個錯誤并沒有如此之大。在你心中,恐怕長安令本身的過錯已經(jīng)超過了其兒子的過錯了?!?p> “對!”
“那我問你,當采花賊的是不是長安令?”
“不是?!?p> “那他兒子當采花賊是不是他安排的,想要的結(jié)果?!?p> “應該也不是?!毙l(wèi)雪覺得,一個正常人肯定不會希望自己的子嗣干如此之事。
“那就對了,長安令只是包庇了兒子,糊弄了百姓以及江湖上的人。他身居長安令,不容犯錯,所以只要犯了錯,哪怕很小,哪怕是為人爹娘的本性,也會被人無限放大,被人唾棄?!?p> 說完,獨孤逸補充道:“錯就錯在他是長安令,其它的不好評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