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自己太疲倦了,還是李儀的安眠藥湯起了作用,回到屋里,關(guān)上房門,趙青竟然睡了一個好覺,沒有烈火焚身的噩夢,卻夢到了一個從未見過的人。
在夢里,她坐在一座小木屋古舊的窗欞前,面對著層林疊嶂的群山。她的手里拿著一封薄如輕絲的書信,署名是一個叫暮生的人,現(xiàn)實中的她雖從未聽說過這個名字,但夢里的她似乎對這個人十分熟悉。那封書信上說,神族和魔族剛發(fā)生了一場小規(guī)模的戰(zhàn)爭,此刻兩方已罷兵止戈,她若腳程快,搶在其他拾荒者的前頭,說不定能從大漠中撿到些在戰(zhàn)爭中從天上掉落的兵器,拉到回收站,賣個好價錢。她一接到信,便喜滋滋地趕緊抓了幾把干糧出發(fā)了。
夕陽下的大漠泛著金色的光芒。被太陽炙烤了一整天的沙粒烘焙著地平線上的空氣,遠(yuǎn)遠(yuǎn)看去,就像是涌動的波浪。她在大漠深處邊走邊翻了一整天,背后背著鼓鼓囊囊的一袋子,準(zhǔn)備在日落前回家。
誰知道好運并沒有追隨她一整天。傍晚的時候,她正背著一整天撿來的物件往大漠邊緣走,卻迎面撞上了一群拾荒者。那群人拾荒者起初看到她孤身一人,出現(xiàn)在這人跡罕至的大漠里,愣了一下。隨即,他們很快看了出來,她和他們一樣,也是一個拾荒者。
那群人把她團(tuán)團(tuán)圍在了中間,領(lǐng)頭一個五大三粗,滿臉胡茬的漢子,把手里的耙子朝她舉了舉,指向她身后背著的包裹:“你背上背了什么東西,給老子拿來?!?p> 她環(huán)視了一眼圍在她身邊的八個人,心里暗暗道了一聲“倒霉”,面上卻立刻擺出了一副討好的笑容:“不過都是些破銅爛鐵罷了?!彼焓种噶酥更S沙深處,“這樣的東西大漠里還多得是,大哥們?nèi)羰悄_程快些,在太陽下山前,便都能撿到這樣一包了?!彼贿呎f話,一邊陪著笑,用余光悄悄打量著身邊的人。
聽到她的話,那群拾荒者互相對視了一眼,一個個面露喜色。領(lǐng)頭的漢子卻不為所動:“廢什么話!先把你身上的東西給老子交出來?!?p> 那群人聽到自己的老大這么說,便沒再由著她說話,直接上前扯起了她的包裹。
她知道自己勢單力孤,爭不過這群人,便一邊苦著臉哀求道“大哥們,大家生活都不易,就把這個包裹留給我吧”,一邊半推半就地把包裹給了他們。
包裹被扔在地上打開了。那群人看到,她說得不假,包裹里確實是一堆不值什么錢的兵器。
她低頭哈腰,愁眉苦臉地求饒道:“大哥們,包裹里的東西是我孝敬你們的,你們行行好,放我走吧。我家里還有年邁臥病的父母,需要我照顧?!?p> 那領(lǐng)頭漢子的眼光在她的身上轉(zhuǎn)了一轉(zhuǎn),道:“你身上藏了什么東西?衣服解了,讓老子瞧瞧。”
她確實貼身藏了的一柄打造得極為精致的匕首。那時,她剛剛爬上一座沙丘,一眼便看到了沙丘底部點點耀眼的閃光。她滿懷希冀地跑下沙丘,發(fā)現(xiàn)它正被黃沙淺淺地掩埋著。那通體鑲嵌的寶石在正午的陽光下,流光溢彩。她小心翼翼地?fù)崛チ怂砻娴狞S沙,瞠目結(jié)舌地盯著它看了半天,才忽然想到,撿到了這樣的寶貝該趕緊藏起來才好,免得被其他人看到。她把那匕首貼身藏了,又四下張望了好一陣子,見天地之間,目力所見之處只她一人,才放下心來。她自嘲地笑了一陣,這樣焦熱的正午,大漠的深處一片寂靜,別說人影,連一只蟲蟻都看不見。她在原地坐了許久,心中又驚又喜,這柄匕首一看就不是凡品。等過兩天她把這柄匕首托暮生賣了,換來的錢估計能讓全村老小幾輩子吃喝不愁。
她心里一沉,心想,真是流年不利,出門碰到這么個殺千刀的,如此不依不饒。她陪著笑,唯唯諾諾道:“哪還有什么東西,都在這兒了,大哥?!?p> 那領(lǐng)頭的漢子見她不肯脫衣服,沖身邊一個面相相當(dāng)狠厲的男人道:“老三,去,把這小子衣服扒了。”
那男人對領(lǐng)頭漢子恭恭敬敬應(yīng)了聲“是”,便立馬上來,一把抓住了她的領(lǐng)子,要往兩邊扯。
她一個掙扎,推開了他的手,在心中暗暗罵了句王八,轉(zhuǎn)身便往大漠深處跑。她為了出門方便,雖然打扮成了男子的模樣,但終究是個女子,若是被這群人發(fā)現(xiàn)了,恐怕就不只是劫財這么簡單的了。況且,她身上確實有一件千載難逢的寶貝。那是他們?nèi)迦宋磥淼纳嫛K^不能這么輕易就把它拱手相讓了。
那群人見她轉(zhuǎn)頭就跑,覺得她身上一定有什么值錢的東西,便緊跟著都追了上去。
她起初確實跑得快極了,任憑身后喊聲此起彼伏,但她就是不停腳。但她的耐力實在差得慘不忍睹,還沒跑出去半個時辰,便氣喘吁吁,腳步也明顯慢了下來。剛剛在她身后,被他落下一大截的人,很快趕了上來,將她圍在了中間。
她知道此時求饒是無用的,便紅著眼睛,有些歇斯底里地口不擇言道:“東西都給你們了,你們還追我干什么!”
那領(lǐng)頭漢子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怒不可遏:“你當(dāng)老子三歲小孩,看不出你小子身上藏了東西??!拿出來!”
她知道,即便她此時把匕首交出來,也是無用的。他們既然心里存了懷疑,即便她恭恭敬敬地把匕首遞上,他們勢必仍舊會扒了她的衣服,檢查她身上是否還藏了旁的東西。這是一個躲不過去的死局。
有那么一瞬間,她的腦子里,在脫衣受辱和以死相拼之間閃過一絲動搖。即便是行到末路,被人侮辱了,也比丟了性命強(qiáng)。但這個想法很快被她自己否決了。即便她肯忍辱偷生,眼前的這些人也未必會給她這個機(jī)會。她深知,世界本就是冰冷的,她孤身一人,無援無助,與其指望他人大發(fā)善心,不如把命握在自己的手里,轟轟烈烈地拼殺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