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鎖情世

　　以后，你就叫牧清風(fēng)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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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總覺得，我這一生，好像缺少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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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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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是，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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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這一生，過(guò)得當(dāng)真精彩。

　　只要是我想去做的事情，我都做到了。

　　我望著天花板，皮膚松垮的手背上插滿針管，卻恍惚覺得它們?nèi)允钱?dāng)年攀巖時(shí)磨破的血痂。

　　醫(yī)生說(shuō)我活日無(wú)多，我卻想起深海之下氧氣即將耗盡的那一分鐘——

　　我的心，一樣的毫無(wú)波瀾。

　　我雖生活在熱鬧的都市中央，進(jìn)行著各種各樣的極限運(yùn)動(dòng)，卻總覺得我的心沒(méi)有在跳動(dò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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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十歲那年，

　　黎明前的酋長(zhǎng)巖像一柄黑刃，而我是指尖嵌進(jìn)巖縫的幽靈。

　　沒(méi)有繩索，沒(méi)有鎂粉，只有月光在三百米高空為我鍍上一層冷釉。

　　指骨在花崗巖巖面上刮出白痕，我只是想起三十歲那年，同樣的巖壁，同樣的沉默。

　　登頂時(shí)朝陽(yáng)初升，我舔了舔指尖滲出的血，咸澀如同四十年前沖浪吞下的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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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十八歲那年，

　　阿爾卑斯的雪峰在腳下裂成碎冰，我張開四肢，成為一具活體彈道。

　　時(shí)速兩百公里的風(fēng)撕扯著我的皺紋，面罩下的眼睛卻比二十歲的跳傘新手還要平靜。

　　當(dāng)年在科羅拉多峽谷，我也是這樣切開氣流的——

　　只不過(guò)那時(shí)鬢角沒(méi)有白發(fā)，而此刻云層里正懸著未化的冰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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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十歲，

　　從迪拜塔邊緣后仰時(shí)，西裝領(lǐng)帶還保持著接受采訪時(shí)的挺括。

　　自由落體的八秒鐘里，地面像一張不斷放大的CT底片。

　　我在距離地面150米處開傘，突然記起二十五歲第一次蹦極——

　　那時(shí)繩索斷裂，我卻如現(xiàn)在一樣，冷靜地計(jì)算著墜入海面的最佳角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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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二歲，

　　尼亞加拉瀑布上空的鋼索比血管還細(xì)，水霧浸透了麻質(zhì)襯衫。

　　平衡桿早已不是三十年前走科羅拉多峽谷的那根，但顫抖的鋼絲仍會(huì)唱同樣的顫音。

　　當(dāng)對(duì)岸觀眾的尖叫被雷鳴吞沒(méi)，我忽然希望腳下的不是鋼絲——

　　而是年輕時(shí)，在阿拉斯加雪崩區(qū)，那對(duì)失控的滑雪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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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五歲，

　　墨西哥的巖洞沉在永恒的黑暗里，我的燈具照出一具三百年前的沉船骸骨。

　　調(diào)節(jié)器漏氣的嘶鳴像死神在耳語(yǔ)，我卻盯著腕表，繼續(xù)向更窄的縫隙潛去。

　　氧氣還剩5%時(shí)，我摸到了洞穴盡頭的鐘乳石，觸感冰涼——

　　像是二十歲被巨浪拍進(jìn)海底時(shí)，抓住的那塊珊瑚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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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七歲，

　　阿拉斯加的雪坡在身后塌陷成白色海嘯，雪板刃割開陳年冰殼。

　　失溫讓睫毛結(jié)出冰棱，我卻想起十四歲那年第一次偷騎父親的摩托車——

　　同樣的速度，同樣的失控，同樣的……

　　在撞上山巖前最后一秒急轉(zhuǎn)時(shí)，不曾感覺在跳動(dòng)的心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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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歲，

　　維多利亞瀑布的繩索，在第三次彈起時(shí)突然斷裂。

　　我像顆脫膛的子彈扎向贊比西河，卻在入水前調(diào)整成完美的魚雷式。

　　浮出水面時(shí)，岸邊的攝影師嚇得嘔吐，而我只是擰了擰濕了的頭發(fā)——

　　這比十八歲在夏威夷被十五米浪卷進(jìn)暗流時(shí)，安全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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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歲，

　　夏威夷的潮頭像一堵移動(dòng)的玻璃城墻，我踩著沖浪板切開浪脊時(shí)，鯊魚鰭正在十米外劃出弧線。

　　被浪拍進(jìn)海底的二十秒里，我數(shù)著珊瑚礁的藤壺，直到肺葉灼燒才蹬向水面。

　　浮出水面的瞬間，我聽到岸上有人哭喊——

　　而我的心跳，仍和十六歲第一次站上懸崖跳水臺(tái)時(shí)一樣不曾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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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六歲，

　　人生第一次墜落發(fā)生在數(shù)學(xué)課逃學(xué)的下午。

　　二十米高的石灰?guī)r懸崖下，海水藍(lán)得像新打磨好的寶石。

　　我張開雙臂時(shí)，校服口袋里還裝著沒(méi)寫完的遺書——

　　后來(lái)才知道，我哪怕在真正接近死亡時(shí)，也不會(huì)產(chǎn)生任何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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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產(chǎn)房里啼哭震天，唯獨(dú)我睜著漆黑的眼睛，安靜地凝視著天花板上搖晃的燈。

　　我出生了，我不會(huì)哭，我也察覺不到我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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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灰?guī)r懸崖，校服兜里未干的墨

　　十六歲的風(fēng)，伴著我第一次墜落

　　二十歲的浪，帶我領(lǐng)略深藍(lán)世界

　　心跳靜默，像海底不說(shuō)話的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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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底二十秒，讓珊瑚記住我的名

　　鋼絲的顫音，鏈接三十年的神經(jīng)

　　雪崩身后追，又響起失控的引擎

　　這一生啊，不知糊涂還是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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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鎖情世，他不知，明月鍍冷釉

　　他爬山，他潛淵，仍像幽靈游走

　　針管爬滿手，卻覺血痂在開口

　　你說(shuō)他精彩絕倫，他只問(wèn)——

　　可曾有心跳，在某個(gè)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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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迪拜塔墜落 CT底片般的深秋

　　阿爾卑斯風(fēng)，撕扯斑白的眉頭

　　酋長(zhǎng)巖的月，把皺紋鍍成少年眸

　　百分五的氧，鐘乳石不允我腐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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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忘了的

　　是物……還是人？

　　天花板上的吊燈，搖晃如出生時(shí)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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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燙的朝陽(yáng)，舔舐指骨白痕

　　咸澀的海水，沖不淡這一生

　　這一世鎖起的，究竟是紅塵……

　　或只是，不會(huì)疼的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