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最后的幻象
卡德加的手剛碰到釘著鐵釘?shù)拈T板，一道火花就從他的手心躥起，跳到了門上。這是一個信號，一個魔法陷阱。卡德加只來得及咒罵了一聲，門就突然向內打開，一片漆黑的圖書館展露在眾人面前。
這是一間狗舍。薩格拉斯并不需要知識，所以他把這間房給了他的寵物們。這些生物棲息在它們自己制造出來的黑暗中，刺鼻的煙霧彌漫到了走廊里。
里面有許多眼睛。眼睛、噴火的巨口，還有火焰與陰影組成的身體。它們咆哮著，邁步走上前來。
卡德加在空氣中畫出符文，在意識里積聚起能量，想要把門關上。士兵們也奮力拉扯著門上的巨大的鐵環(huán)，想要重新關上門。然而無論法術還是蠻力都無法令門環(huán)移動分毫。
卡德加抬起手想再施放一個法術，但洛薩拍落了他的手。
“但它們要……”卡德加開口道，這時最前面的那頭惡魔巨獸朝他們撲了過來。
洛薩向前邁了兩步，舉起大劍迎向那只撲來的野獸，劍身上深深鑄刻的符文亮起了耀眼的黃色光芒。在那個瞬間，卡德加在惡魔巨獸的眼中看到了恐懼。
隨后洛薩揮出的劍弧碰上了已經躍到半空中的怪獸，劍刃深深切入怪物的血肉，劍尖從怪獸的背部穿出，洛薩干凈利落地把它的前半截身軀劈成了兩半。
那怪獸只發(fā)出一聲短暫而痛苦的哀鳴，劍刃就貫穿了它的頭顱，畫出完整的弧線。惡魔怪獸那混雜著火焰和暗影的遺骸陰燃起來，落在了洛薩的腳邊。
“快走！”暴風城勇士怒喝道，“等我們解決了它們，就去追你們?！?p> 迦羅娜抓住雷歐和卡德加，拽著他們往樓下跑去。在他們身后，士兵們也紛紛拔出劍，劍上的符文在明亮的火焰中舞動，融入深深的暗影之中。年輕的法師們和半獸人轉過樓梯拐角，他們聽見身后傳來瀕死的慘叫，既有從人類喉嚨中發(fā)出來的，也有非人的。卡德加有些后悔，但是他知道現(xiàn)在必須要擊敗麥迪文，不然這些惡魔就不只出現(xiàn)在卡拉贊里面了。
他們盤旋向下走入黑暗，迦羅娜一手舉著火把，一手拿著匕首，雷歐的法杖也閃耀著光芒。
雷歐他們注意到隨著他們的深入，墻壁本身也發(fā)出微弱的磷光，是一種像森林里的夜光蘑菇一樣的紅光。氣溫也變得越來越高，他們的額頭上漸漸滲出了汗珠。
當他們到達其中一間餐廳時，卡德加突然胃部一陣痙攣，接著他們就來到了另一個地方?；孟笸蝗换\罩了他們，像夏季的暴雨一般，另人猝不及防。
他們現(xiàn)在身處暴風城里的一座高大塔樓的塔頂，他們周圍的城市陷入了一片火海。
到處都有滾滾濃煙升起，擴散成遮天蔽日的黑色巨毯。另外一張黑色的巨毯圍繞著城墻，但這邊是由獸人大軍組成的。
從這個位置看去，三人可以看到暴風城外農田的綠色廢墟上，散布著無數(shù)甲蟲一樣的軍隊。
現(xiàn)在那里只有攻城塔和全副武裝的獸人步兵，他們戰(zhàn)旗的顏色混雜在一起，像是一道令人作嘔的彩虹。
曾經的森林也已經消失不見，變成了一輛輛投石車，正向城市傾瀉著火雨。下城區(qū)的大部分區(qū)域都陷入了火海，而就在卡德加看過去的當口，一段外墻倒塌了，穿著綠色和藍色衣服的小人在廢墟瓦礫中交戰(zhàn)。
“我們?yōu)槭裁础卞攘_娜開口說。
“幻象?！崩讱W簡短地回答，但他也不知道這是塔中偶然發(fā)生的現(xiàn)象，還是魔法師又在試圖拖延他們的時間。
“我告訴過國王了。我告訴過他，但他就是不肯聽?！彼?。隨后她對雷歐說：“那這是未來的幻象？我們怎么從幻象里出去？”
年輕法師搖了搖頭。“我們出不去，至少暫時出不去。以前這些幻象會自己出現(xiàn)然后消失，有時猛然受驚也可以打破幻象?！?p> 一塊熊熊燃燒的碎石——是一輛投石車投出的火彈——擦過塔樓，距離他們不過一箭之遠。當它落地時，三人甚至能感受到它散發(fā)出的熱量。
迦羅娜四下環(huán)視了一圈?！爸辽僦挥蝎F人軍隊?！彼幊恋卣f。
“這也算是好消息嗎？”卡德加說，一股黑煙從塔上飄過，熏得他眼睛生疼。
“獸人軍隊里沒有惡魔?！崩讱W說道。
半獸人點了點頭?！叭绻湹衔母麄冊谝黄?，我們看到的景象肯定會更糟糕。也許我們說服了他?！?p> “但我也沒在我們的軍隊里看到麥迪文?！笨ǖ录诱f，一時間忘了自己是在跟誰說話。“他是不是死了？還是逃跑了？”
“我們這是在多遠的未來？”迦羅娜，問。
一陣爭吵的聲音在他們身后響起。兩人在護墻邊轉過身，發(fā)現(xiàn)他們正站在一間皇家會客廳外。房間現(xiàn)在已經變成應對這次進攻的指揮中心。桌子上擺著一套暴風城的微縮模型，旁邊散落著許多人類和獸人形象的玩具兵。萊恩國王和他的顧問們圍在桌邊，新的戰(zhàn)報接連不斷地送進屋內。
“矮人區(qū)城墻出現(xiàn)缺口！”
“下城區(qū)火勢蔓延到港口了！”
“又有重兵在正門集結?？雌饋硐袷鞘┓ㄕ撸 ?p> 卡德加注意到他之前遇見過的那些朝臣沒有一個在場，取而代之的是穿著艾澤拉斯制服的面色嚴峻的男人們。桌邊沒有洛薩的身影，卡德加希望他只是親赴前線抗敵去了。
萊恩的手敏捷地移動著，就好像遭受襲擊是這座城市的常態(tài)?！白尩谒暮偷谖暹B去增援矮人區(qū)的缺口。讓民兵去組織消防隊——從公共浴室取水。再派兩隊槍兵去正門。等獸人準備進攻的時候向他們發(fā)動突襲，這樣就能打破他們的攻勢。從金匠街調兩個法師過去。他們那邊完事了嗎？”
“局勢已經扭轉了，”有人匯報道，“但法師們也已經筋疲力盡了。”
萊恩點點頭，說：“那就讓他們撤退，去后方休整一小時。讓學院里的年輕法師代替他們。派雙倍的人手，但告訴他們要小心。伯頓指揮官，帶你的部隊去守東墻。如果我是他們，接下來就會從那里進攻?！?p> 洛薩依次給每一位指揮官下達了命令。沒有人提出任何異議或建議，也沒有爭論。戰(zhàn)士們依次點頭離去。最后，房間里只剩下萊恩國王，和他那座此刻正在窗外燃燒著的城市的小小模型。
國王彎下腰，用手撐住桌子。他的面容看起來疲憊而蒼老。他抬起頭，對空空如也的房間說：“你現(xiàn)在可以來報告了。”
對面的帷幔沙沙掃過地板，迦羅娜從里面走了出來。雷歐身邊的那個半獸人驚訝得倒抽了口氣。
未來的迦羅娜穿著她慣常的黑褲子和絲綢黑襯衫，但她還披著一件紋著艾澤拉斯雄獅的斗篷。她的眼里有一種狂熱的神色?，F(xiàn)在的迦羅娜緊緊抓住雷歐的手臂，雷歐能感覺到她的指甲陷進了他的皮膚里。他只能抱住她，給予她一點點慰藉。
“壞消息，陛下?！卞攘_娜說著走向國王那一側的桌邊?！氨娛献瀣F(xiàn)在集結在毀滅者黑手的麾下，正協(xié)力發(fā)起進攻。在暴風城陷落之前，他們是不會彼此背叛的。黃昏時古爾丹會派出他的術士。在那之前，黑石氏族會試圖奪取東部城墻?！笨ǖ录勇牭贸霭氆F人的聲音在顫抖。
萊恩深深嘆了口氣，說：“我們預料到了，也采取了反制措施。我們會抵擋住這次攻擊，就像從前擋住其他攻擊一樣。我們會一直堅持到援軍到來。只要內心堅定的士兵們仍在捍衛(wèi)暴風城的城墻和王座，暴風城就不會陷落?！?p> 未來的迦羅娜點了點頭，在萊恩看不見的地方，三人看見她的眼中涌出了大顆的淚珠?！矮F人領袖們也同意你的判斷?！彼f著，一只手探入了黑色上衣里。
未來的迦羅娜抽出她的長刃匕首，向上一捅，刺入了國王的左胸?？ǖ录雍驼嬲腻攘_娜不約而同地驚叫起來。只有雷歐，他嘆了口氣，歷史并未改變。
她的動作迅速而優(yōu)雅，萊恩國王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臉上露出迷惑的表情。他的雙眼大睜，時間仿佛定格了一瞬。直到他停止呼吸，失去生命體征的身體掛在她的刀刃上。
“獸人領袖們也同意你的判斷?！彼终f了一遍，淚水現(xiàn)在沿著她寬闊的臉頰肆意奔涌。“于是他們派出了一名刺客，來除掉王座上那顆堅強的心。某個你會允許她近前的人。某個你會單獨接見的人?！?p> 萊恩·烏瑞恩，暴風城的主人，法師與戰(zhàn)士的盟友，倒在了地上。
“我很抱歉。”迦羅娜說。
“不！”現(xiàn)在的迦羅娜發(fā)出絕望的喊聲，自己也跌坐在地。突然之間他們又回到了那個鏡像餐廳。暴風城的廢墟與國王的尸體都已經消失不見，只留下半獸人的眼淚，從真正的迦羅娜眼中奔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