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風波

　　如果說，薛姨媽和柴雪會因擇偶標準吵架是一個火藥桶，那這條導火線就是被這支金簪引來的，待柴雪接過釵時正是對鏡梳理云鬢、卸去珠環(huán)之時。

　　飛虹捧著托盤，那只蝴蝶簪被拿出來，放置在緞面上，東珠為眼，湛湛渾圓鴿血寶石嵌于一對兒翅膀上，銅錯金的工藝致使它精巧不失尊貴。

　　“這樣巧的物件兒是哪個做得來？”柴雪乜斜那支金釵，抬眼望來者，問道。

　　“回小姐的話，這是打鄭園來的，奉濮陽長公主的令送來的，您可是在花宴拔得頭籌得公主青眼了？”飛虹殷殷問道，滿臉喜色，將那簪比在寶釵發(fā)髻旁相看。

　　“小姐真是皮子白，這樣尊貴的艷色也壓的住?！?p>　　柴雪偏過頭也去辨那發(fā)簪妍媸，那由金絲絞成的蝴蝶須隨人動作上下擺動，柴雪沒見過這閨閣女兒情趣，一時間竟對著銅鏡癡住了，滿心滿眼都是那簪子的神奇巧妙之處。

　　飛虹見機挽個墮馬髻，這發(fā)式來源于漢時，當時貴婦人喜扮柔弱裝扮，叫男子一見我見猶憐、分外傾心。特點也如其字面意思，乃是發(fā)髻半散欲墜將墜之態(tài)，格外有一份清麗疏散。

　　“飛虹，這事太太可知曉了？”

　　柴雪見飛虹那般喜形于色模樣，眉梢染了倦意，只故作無心欣賞著精巧發(fā)飾，雖未施粉黛朱描，卻仍有清新紅潤好氣色。

　　“通報的小廝轉述說，長公主所賜之物是予薛家小姐的，旁人概不能見的。”

　　飛虹揣度著主子心情，見她也是和顏悅色，不由得放肆幾分，揚聲道。

　　“故而，我今兒特特支開了金鶯兒，那小蹄子自以為拿著前朝的尚方寶劍，就能斬今朝的官了么?！?p>　　柴雪心下稍安，好在這飛虹不曾被薛姨媽一同收買，還是向著自己多些，隨手打開妝奩，取那過時的一對兒丁香樣式的銀珥遞給她。

　　“主子也不都是鐵石心腸的，見著下人們辦事得力，好處自然短不了你們。”

　　飛虹接過，笑意更濃，自打捧上這碗飯，她就知道自家小姐是個厲害角色，不到三個月的功夫，就攆了四個侍奉的丫鬟，可見，她眼里揉不下沙子。行功論賞起來，她飛虹可是頭號忠臣。

　　“對了，說起封賞，我險些忘了上次院里出內賊，你舍身救主之事，這次便一同論。”

　　柴雪拉開妝奩的所有抽屜，興致勃勃挑了幾支好首飾，比著人發(fā)髻觀察，消磨半柱香的閑暇時光。

　　“罷了，我竟忘了你家里是首飾行當里有頭有臉的，這封賞自然要與你相襯?！?p>　　柴雪低眉琢磨半晌，復抬頭下定決心道

　　“你便從此妝奩里自個兒挑一樣合心稱意的罷?！?p>　　言畢，飛虹被自家小姐言行所震撼，自己說是首飾行戶家的女兒，算是抬舉她了。她父親頂多算是手藝人，平日作個通草、絹花，逢年過節(jié)拿去廟會販賣，哪是能與這富貴人家小姐真金白銀的首飾相比的？

　　“這……奴婢……受之不起?！?p>　　她雖然貪戀富貴，但也知自己山豬吃不了細糠，若轉頭叫小人抓住把柄，治她個偷拿主家東西的罪名，這段美滿丫鬟生涯也就黃了。

　　“你是我房里的人，若是哪日外面來的人兜頭潑一盆臟水，也先濺我身上。你既忠且勇，為何不授？”

　　柴雪攏過她肩，安撫她半坐在銅鏡前，她當了幾年大姐大，也不是光擺擺威風就算了的。俗話說，攘外必先安內。若連個金鶯兒都不能拔草除根，她又有何權柄置喙院外的世界，她輕緩語調如毒蛇吐信，釵上的耀眼紅寶石像冷鱗最銳利的目光。

　　“你只需信，我就是?！?p>　　她伸出皓腕，從惡龍的藏寶箱里取出一支蜻蜓玉搔頭，溫潤綿長的力量瞬時充盈百骸。

　　“是，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