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同到了昭和殿拜見皇帝。
皇帝雖然正值壯年,頭發(fā)卻已經(jīng)花白了大半,身體的破敗藏也藏不住。
秦妙發(fā)現(xiàn)薛懷對他恭敬有余,卻絕對算不上親近,父子二人兩兩相望,竟然一時無言。
沉默了良久,還是皇帝先開口道:“府里都還好?”
薛懷點了點頭,答道:“都好?!?p> 皇帝又轉(zhuǎn)向秦妙道:“你是秦家姑娘?”
秦妙低頭應(yīng)了聲是,便聽他又道:“抬起頭來讓朕看看。”
她抬頭對上皇帝的眼睛,卻見他的身體幾乎是肉眼可見的一顫。
他突如其來地囑咐了薛懷一句:“好好待太子妃?!?p> 恍然回了神,又補(bǔ)充了一句:“太子平時不大管府中事,太子妃也得多花心思?!?p> 秦妙溫順地應(yīng)道:“兒臣明白。”
“你母后呢?”皇帝又問道。
秦妙覺得更加奇怪,母后就在鳳棲宮里,又不是見不到。父皇怎的還得問母后好不好。
薛懷倒是沒覺得有什么,仍是淡淡道:“母后鳳體康健。”
皇帝聞言便點了點頭,幾近微不可聞地道了聲:“那就好?!?p> 三個人又說了些無關(guān)痛癢的話,皇帝的咳嗽聲便一聲一聲的。他端起桌上已經(jīng)放涼的茶喝了一口,勉強(qiáng)把咳嗽壓下,擺擺手道:“朕有些乏了,你們?nèi)タ纯椿屎蟀伞!?p> 二人到了鳳棲宮,自是與在昭和殿有別。
皇后本就待秦妙親近,如今打量著兩個人緊緊牽著的手,臉上的笑意更是壓都壓不住,更是親近的緊:“站著做什么,快些賜座?!?p> 待兩人坐下后,皇后又關(guān)切地問:“這么早便來了,用過早膳沒有?要不要傳些點心?”
秦妙忙道:“母后不用忙了,我們都用過了。”
皇后聞言便笑著指了指她,道:“好著呢,我等你這句母后,等的時間可不短了?!?p> 秦妙的臉一紅,便把頭低下了。薛懷在一邊接話道:“她臉皮薄,母后別打趣了。”
皇后開玩笑調(diào)侃道:“太子妃才剛嫁進(jìn)去多久,太子就護(hù)起短來了?!?p> 皇后事無巨細(xì)地問了許多,臨走時又命人開了庫房,讓他們帶些用得著的擺件回府。秦妙推辭不得,便跟著人去了庫房。
庫房里頭東西不少,秦妙隨手指了指角落里不起眼的紅玉臺,薛懷抓著她的手僵了僵,跟他們來的姑姑臉上也露了些為難之色,吞吞吐吐道:“太子妃還是換一件吧?!?p> 秦妙心里覺得奇怪,仍是壓住疑惑,從善如流地指了指一邊放著的屏風(fēng),開口道:“換成這件吧。”
那姑姑明顯松了口氣,如釋重負(fù)道:“遵命,奴婢這就吩咐人包了送到太子府去。”
兩人在回去的路上,秦妙怎么想這件事都不明白,絞盡腦汁地樣子倒是引了薛懷的注意,只見他斜靠在車廂邊看著秦妙淡淡道:“有什么想知道的,問就是了?!?p> “那個紅玉臺……”秦妙一邊問著一邊打量他的神色,發(fā)覺并沒有什么異樣,才放下心來繼續(xù)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薛懷輕輕抓過秦妙的手,一下一下地揉捏把玩著:“那是父皇送給母后的第一件東西?!?p> 薛懷的聲音低低地,思緒不知飄到了哪里:“父皇和母后,在我幼時也曾十分恩愛?!?p> “后來,劉妃進(jìn)宮。我妹妹死了?!?p> 這段事不算什么秘辛,她原聽九公主說起過。
劉妃寵冠六宮的那段日子,宮里嬪妃的日子都不好過。
可最難過的,還是皇后。中宮之主,卻連自己五歲的女兒都保不住,兒子也差點失了太子之位。
后來劉妃一族因謀反之罪滿門抄斬,皇后卻再也不愿意見到皇帝了。
“他被劉妃下過藥,這些年也一直郁郁寡歡,不知是不是因為心中有愧?!?p> 薛懷說起這件事時語氣淡淡,卻惹得秦妙心疼不已,她輕輕斜過身子把頭靠在他肩膀上,柔聲道:“說點開心的,好不好?”
薛懷說了聲“好”,然后從善如流道:“我在最艱難的時候,遇上了你?!?p> “三年前年圍獵,你在營地里迷路,被我碰上了?!?p> 秦妙先是迷惑地“咦”了一聲,繼而恍然大悟道:“原來是你啊?!?p> “你那時穿了一件藕粉色的騎裝,本來還在哭著呢,結(jié)果一見到我,眼淚都沒擦就笑了?!毖训淖旖俏⑽P起一個弧度,似是陷入了久遠(yuǎn)的回憶之中:“你笑的很好看?!?p> “哪里是因為見著你?!鼻孛顫娎渌溃骸拔夷莻€時候在圍場里轉(zhuǎn)了快一個時辰了,見到誰來都會笑的?!?p> “哦?”薛懷說這話時尾音上揚,往旁邊掃了秦妙一眼。
秦妙當(dāng)即便道:“不過我覺得肯定沒有見著你笑的那么開心。話說當(dāng)時我迷路了這么久被你帶回去,也證明咱們有緣不是?!?p> 薛懷這才滿意的“嗯”了一聲。
秦妙開玩笑地往他肩膀上蹭了兩下:“早知今日,我當(dāng)時就該蹭你一身的眼淚鼻涕?!?p> 他沒有理會她的玩鬧,繼續(xù)道:“后來劉妃死了,你做了九公主伴讀,母后和我的日子稍好過了一些,我便常在御花園看到你?!?p> 薛懷捏著她手的力氣稍微大了些:“那時,你常常同五弟在一起?!?p> 秦妙伸手捂住他的嘴,作勢聳了聳鼻子,笑道:“怎么我在馬車?yán)镞€聞見一股醋味?”
“是我醋了?!毖涯瞄_她的手,坦然承認(rèn)道:“我那時看著你和五弟在一塊,難受的很了,就去自己喝酒?!?p> “醉了嗎?”秦妙問道。
薛懷搖了搖頭,語氣中不知包含了什么:“我那時想,要是能醉了就好了。可我不能醉。”
“我這半生只醉過一次,是父皇答應(yīng)給我們賜婚的那天?!?p> 秦妙好奇的問他:“你喝醉了是什么感覺?”
“覺得昏昏沉沉的,又覺得哪里都是你?!?p> 他轉(zhuǎn)頭看向秦妙,輕輕吻了吻她的發(fā)心:“你能嫁給我,我真的很高興?!?p> 秦妙軟軟地“嗯”了一聲,又握住他的手,十指交叉著道:“我也很高興,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