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宜六年九月,紹國與鄭國議和,紹國歸還鄭國邊境攻陷的一座城池,紹國世子北清寒向鄭國提出兩國聯(lián)姻,求娶季玖,永結(jié)秦晉之好。
同年十月,殊月時撤季玖將軍之職,封季玖為安平公主,回歸紹國臨安季府,擇日待嫁。
戰(zhàn)亂平息,天下太平,加之兩國聯(lián)姻,百姓為之歡喜。
別人怎么開心,季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因為她正悄悄地準備著逃婚大計。
搬回臨安之前,季玖打算去見見還被關(guān)在鄭國大牢中的葉笙。
她帶著沈衣,提著籃子,帶著好酒好肉一路被獄頭恭敬地請了進去,畢竟沒了個將軍的職位,她好歹多了一個安平公主的名頭,再不濟她還是太傅的義女,怠慢不得,至于沈衣?他的作用可不就是望風嗎?
葉笙的牢房獨立,因為她的緣故,牢里的人也沒有怠慢他,至少牢房干凈整潔,有吃有穿,不受冷凍,葉笙背靠門口,一動不動地對著墻,一襲單薄白色囚衣的他,往日那份風流才子的邪魅和瀟灑不復存在,更多的,多出了幾分狼狽落魄。
不知道為什么,季玖覺得看著他的背影竟多了幾分孤寂和凄涼,無端的讓她心疼了一下。
“葉笙?!奔揪凛p輕叫他。
葉笙身子一僵,許久,他才緩緩轉(zhuǎn)過身,愣愣地抬頭看向她,原本容貌俊美的他臉色蒼白,嘴邊多了一圈青色的胡渣,他就那樣坐在墻角的最里面,一動不動地盯著她。
“葉笙?”季玖皺眉。
葉笙猛然反應過來,嘶啞的聲音帶著藏不住的驚喜,“小、小玖兒怎么來了?是不是……”掛念我了。
“你怎么成了這個樣子?”季玖輕輕皺眉,在籃子中拿出了一塊麻布,鋪到了地上,隨即把籃子中的吃食拿了出來,倒上酒,濃郁的就想在牢中散開,帶著一股淡淡的桃花香。
“他們說什么也不讓我進去,只能這樣陪你敘敘舊了,”季玖挑眉,“葉笙,你不打算過來?”
葉笙垂下眸子,慢慢走了過去,勉強地擠出了一絲微笑,語意平靜,“興許你說得對,這便是報應罷了?!?p> 季玖把一杯酒遞了過去,向他舉起了杯子,隨即把酒杯中的酒一飲而盡,葉笙拿著酒杯的手頓住,神情微征。
季玖看著他,“葉笙,你在想什么?”
葉笙笑了笑,他看著季玖,問道:“聽說,你要成親了,這算不算是你請我喝的喜酒?”
季玖表情淡淡,一字一頓道:“不對,這是敘舊酒。”
本姑奶奶壓根就沒打算成親,必須將逃婚進行到底,卸了本姑奶奶的將軍之位,還要賣了姑奶奶,美得你殊月時,季玖心想。
“嗤–”葉笙會心一笑,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小玖兒有心了?!?p> “其實吧,葉笙,每次我聽到你叫我小玖兒,要不是我娘親讓我不要惹是生非,我都特別想打你一頓?!?p> 葉笙聞言,笑了笑。
兩人對飲,一時無話。
“對了,葉笙,”季玖想起了什么,突然又道,“五年前我回臨安的時候,在杏花樓里丟了個荷包,上方描的是姻緣橋圖案,荷包里放的是一把小梳子,我思來想去都沒有頭緒,你有見過嗎?”
葉笙拿著酒杯的手一頓,季玖將這輕微動作看在眼里,她皺眉,問道:“你,見過?”
葉笙抬眸,神色帶著一絲微微苦澀,他扯著嘴角,道:“小玖兒今日找我就是為了這個?”
“也不完全是,畢竟也想和你敘敘舊,那你有沒有見過,那東西對我很重要?!奔揪恋?。
葉笙低眸,低聲道:“我,不曾見過。”
季玖歪頭,剛要繼續(xù)開口說話的時候,沈衣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走到了她的后面,幽幽道:“安平公主,你爹爹還有片刻就殺到?!?p> 季玖猛然抬頭,從地上跳了起來,說話結(jié)結(jié)巴巴,“我爹、爹,爹爹來了?!”
“再不走,估計快殺到牢房大門了……”沈衣剛要繼續(xù)說話,季玖匆匆忙忙看了一眼葉笙,說了一句下次再來看你抬腿就跑了,沈衣愣愣的,到嘴邊的話又收了回去,他想告訴季玖,千萬別翻墻,因為裴玉也來了。
“葉公子?”沈衣轉(zhuǎn)身看他。
葉笙一頓,“沈軍師有何貴干?”
“葉家參與謀反乃是大罪,葉公子此次在劫難逃,安平公主此去,怕是再也不能再來見葉公子了,葉公子還有什么話,在下可以幫上一忙?!?p> 葉笙飲了一口酒,細細摩挲著酒杯,抿唇,“不必了,多謝沈軍師美意?!庇行┦虑?,他不想讓她知道,也沒有必要讓她知道。
葉笙不再理會沈衣,沉默盯著酒杯發(fā)呆,想打他一頓?那你為什么當時不打呢?打了,說不定我和你,就不會是現(xiàn)在這樣的結(jié)局了……
……
牢房外頭還有一道墻院,爬過了墻院外頭就是自由,季玖輕車熟路地爬上墻頭,翻身,瀟灑完美地跳了下去,身形剛剛穩(wěn)住,衣領(lǐng)就被人從后面牢牢揪住,空靈溫軟的聲音在季玖耳邊炸開。
“小妹,翻墻呢?!蹦侨说?。
季玖整個人宛如被一道雷劈了個外焦里嫩,頭皮發(fā)麻,說話聲音都結(jié)結(jié)巴巴,“嫂、嫂、嫂嫂……”
挽著簡單婦人發(fā)髻的裴玉挑眉,把季玖轉(zhuǎn)了過來,道:“喲,你還知道我是你嫂嫂啊,回來都幾個月依舊混在外頭?翅膀硬了不需要回家了,還是不認識回家的路了?”
“我、我……”
“聽聞我成了你的夫君?我家阿云還成了你的女兒?”裴玉手下狠狠一揪,季玖渾身酥軟麻。
“嫂、嫂、嫂嫂,別揪!”她急忙叫道。
裴玉松手,環(huán)著雙臂,盯著季玖,“我看你是皮癢了,就沒被你大哥少打過?!?p> 季玖欲哭無淚,她果然還是太天真了,她就不應該試圖和他大哥搶女人的,就算是造假一下也不行。
她的一家人,實在是太可怕了。
季玖輕輕皺眉,捏著手腕,心下暗暗算計著甩開裴玉的計劃,她對著裴玉微微一笑,卻不想裴玉把手扣在她的手腕上,季玖頓時一臉懵了。
“嫂嫂,您這是?”季玖笑。
“小妹啊,”裴玉語重心長,“你大哥說每次你這樣笑,要么是不懷好意,要么就是要準備逃跑?!?p> “……”季玖目瞪口呆,你們都分析得這樣清晰了嗎?!
“你大哥還說,微微抿唇一笑就是代表你心虛,咧嘴一笑就說明你小人得意,勾嘴角詭異的笑肯定就是你要挖坑害人的前奏……”
“……”季玖內(nèi)心五味錯雜,這不是親哥,絕對不是親的!
見過怎么抹黑妹子坑害妹子的親哥嗎?!
裴玉緊緊拉著季玖的手,向前走去,苦口婆心,“你也老大不小了,已經(jīng)要熬成老姑娘了,再不嫁出去,估計就鎮(zhèn)嫁不出去了,而且這次你是以安平公主的身份與紹國和親,還是和以前的訂婚對象成親,這難道不好嗎?”
裴玉嘆了口氣,“小妹啊,好歹人家為了你,多年未娶,也算是癡情之人,如今也算是金緣結(jié)成,皆大歡喜,你怎么能總是想著逃避呢?”
“雖然公公婆婆總是逼你嫁人,但小妹也要理解公公婆婆的良苦用心不是?說到底……”
……
季玖這次真的是欲哭無淚了。
裴玉嫂子,請你認清自己的身份好嗎,即使你嫁給我大哥,依舊改變不了你是一位女劍客的現(xiàn)實,但你那老秋縱橫得猶如媒婆一般的語氣,到底是跟誰學的?
告訴我,我絕對不會拆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