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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人紀

第十五章 霽,雨止也

行人紀 屠維單閼 2886 2019-08-17 06:00:00

  已入三月,一路過來遇到無數(shù)流民,也撞到過頭系紅巾的起義軍與官兵沖突險些危及性命。一路坎坷總算是到了南安,南安的天比京師的天低得多,山也低。能清楚看見云壓在山腰上的影子,沉沉遮住半邊山。

  執(zhí)徐帶我們輾轉(zhuǎn)上了一座無名禿山,山禿,土也大。山下是渭水,有水環(huán)山卻還是干燥。走了約莫有兩盞茶的時間到了一個五人高的寨木形制大門前,門上高掛鳳凰圖騰赤幟,門內(nèi)走過的人著皮甲手持銅戈,少數(shù)人攜刀。門前有兩人駐守,千人數(shù)上下,不像是官兵。擁私兵據(jù)山為主,是土匪,還是大土匪。我悄咪問執(zhí)徐:“你說的庇護就是指土匪?”

  “你們是何人?”門衛(wèi)見我們厲聲問道。

  執(zhí)徐作揖道:“我們與將軍有約,有勞告知你們將軍說辰郎求見?!?p>  門衛(wèi)狐疑打量著我們,說話倒客氣了許多,“你們等等?!?p>  僅校尉轄兵數(shù)的土匪頭就敢自稱將軍?真是大膽。我抱起阿圓給執(zhí)徐身后挪了挪,畢竟是土匪窩,可不能大意。

  “辰郎你還是來了!”人還未到近處,聲音先遠遠傳來了,“我記得辰郎可是以心無天下為由拒絕了我啊!”說話的人身后跟著剛才的門衛(wèi)和一個糙膚滿面胡茬的壯漢,那個所謂的將軍皮膚黝黑,著紅衣,步態(tài)輕盈,看起來十分愉悅。走近再看,這不是那個懸壺郎中嗎?我瞠目結(jié)舌指指執(zhí)徐,又指指郎中。

  郎中看我笑道:“看來我們果真有緣,又見面了!這小丫頭我也認得?!?p>  “懸壺郎中,我也認得你!”阿圓咯咯笑。

  郎中姓李名逸,在道觀待過幾年,懂些醫(yī)理。近兩年水旱不斷,朝廷不作為,民不聊生。李逸四處行醫(yī),不收錢財,只傳教——他自立的鳳凰教。

  他說青龍是伯魯圖騰,青龍本應(yīng)居次位卻獨據(jù)九州,這才使得三垣不定,天下禍事不斷。只有覆了伯魯,鳳凰才能主位,得民安。并借此招納農(nóng)民參與起義,正巧黃河水發(fā)難,樂安大規(guī)模農(nóng)民以鳳凰為幟發(fā)動起義,北平、中山等地本就民不堪命,也相繼應(yīng)樂安起義,隨后北方各地紛紛響應(yīng)號召出現(xiàn)了大小起義軍,高喊“蒼龍將竭,鳳凰當出,平三垣,定四象?!蔽覀円宦穪碛龅降钠鹆x軍都是他們的人。

  我算是明白了,李逸給執(zhí)徐治病的時候就忽悠他加入他們,現(xiàn)在我家道中落,李逸這是要攛掇著我造反啊!“要造反你們自己造,我可不干?!?p>  “你知道了我們將軍所在據(jù)地,若不加入我們,我們也留你不得了?!崩钜萆砗蟮膲褲h喝道。

  我被忽悠到土匪窩里,還要被迫造反,自然是不服氣,“你們可知伯魯上下官員近萬人,有大小千將,擁兵幾十萬!雖說伯魯漸衰,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更何況你們兵制不全,配的是皮甲銅制武器,如何對鐵戈玄甲?自稱將軍卻僅轄校尉編制隊伍,如何反?我是左丘獨子,我惜命!”

  “你懂什么?這山上的人都是李公精心挑來的,南安內(nèi)還有三萬義士聽將軍調(diào)遣。各州縣入鳳凰軍的義士已有十幾萬數(shù),浩浩蕩蕩還在增加。管他伯魯是什么蟲還不都是蟲!”壯漢也不示弱。

  這壯漢還真是底氣十足。我自然不愿與這種自命不凡,說話不過腦子的人為伍,“就這禿山,擱山下一眼就看盡了,說得多隱蔽似的!還高掛艷幟,生怕別人不知道你們在這,沒讓南安郡守長史派兵端了算你們走運!”

  “你說什么?”壯漢被我激怒伸手想打我卻被李逸呵斥攔下。

  李逸思忖片刻遣壯漢在門外看守,緊閉門道:“鳳凰軍大多是農(nóng)民,確實沒看過什么書。伯魯太史后人若能加入我們,必能成鳳凰軍一大助力?!?p>  李逸這是決心邀我造反,我連連搖頭,“我爹娘還在京師押著,我要是跟了你們我爹娘怎么辦?”

  “你不反你爹娘還是被押著,朝廷也在緝你,你沒有別的路可以走了。倒不如直接反了,救出你爹娘。而且......”李逸壓低聲音道:“我想招納辰郎。你也不愿讓辰郎和阿圓總跟你逃命吧!只顧奔波逃命不僅救不出你爹娘,就連你們自身的性命也不能保證啊!”

  我被他糾纏著,執(zhí)徐只顧和阿圓玩鬧,對我不聞不問。朝廷腐朽,外患內(nèi)斗不自知,皇帝貪圖享樂,覆了便覆了,鳳凰軍來勢浩蕩,由水載之,可扶。就我現(xiàn)在的狀況看來,要救阿爹阿娘的確只有這一條路可以走,可我怕朝廷知曉先下手威脅爹娘性命,猶豫再三說:“我可以加入鳳凰軍,但是我有條件。”

  李逸一聽就樂了,“你說你說!”

  “要保我爹娘性命;若左豐活著,要交由我親手殺之;要隱我姓名;在外我不會以真面目示人?!?p>  “好好!我這就讓人給你制副假面來?!?p>  “我也要一副。我常和行人一起,臉也被認得差不多了?!眻?zhí)徐掐著阿圓的臉喊,阿圓疼得呲牙咧嘴,手腳并用卻夠不著打執(zhí)徐。

  “我不在乎身位高低,只求救我爹娘。若能覆蒼龍,破曲阜,得安生,我定竭盡全力相助于你?!奔热徽f了要加入鳳凰軍,那李逸就是我的將軍,“霽,雨止也。在外李將軍稱呼我文霽便可?!?p>  “鬼太祝知道我名,我也要代稱,文淮不錯,左丘兄不介意吧!”執(zhí)徐左手正抵在阿圓額上,任憑阿圓怎么努力也不為所動。我扶開他壓在阿圓額間的手,道:“自然不會介意?!?p>  阿圓借機撲到執(zhí)徐身上一通亂咬,疼的執(zhí)徐嗷嗷叫。我滿意地回到李逸身邊,問:“起義大都在東部,將軍遠居南安如何操控全局?”

  “和大家一樣叫李公吧!我有心腹在渤海編兵募人,北地、云中及常山等各郡都有我的弟子,有弈老協(xié)助應(yīng)該不會有什么問題?!?p>  “是弈爺爺嗎?”阿圓撒開執(zhí)徐問道,執(zhí)徐趁阿圓松口立馬躲得遠遠的。

  “沒錯,就是你的弈爺爺。再過不久你就能見到你的弈爺爺了?!崩钜菟坪跤X得商議大事執(zhí)徐總和阿圓嬉鬧不妥,出門吩咐壯漢:“去領(lǐng)芒駱來,讓他帶阿圓去玩。”壯漢一臉不情愿,惡狠狠地瞟了我一眼去領(lǐng)人。阿圓知道自己吵到了別人,耷拉著腦袋佇在門邊等那個叫芒駱的孩子。

  “大芒駱?有趣。執(zhí)徐,大芒駱,是不是還有人叫敦牂?”執(zhí)徐不理會我,我識趣不再調(diào)侃他,言歸正傳對李逸提議:“京師轄地內(nèi)有執(zhí)金吾外有征東征北將軍及大小屯兵十幾萬數(shù),畢竟是在皇城腳下,鳳凰軍剛剛成型就如此招搖,怕有不妥。先讓樂安等地的起義軍與朝廷不要有太大沖突,收斂鋒芒,等我們起軍東進時再伺機接應(yīng)一舉大反。”

  “辰郎以為呢?”

  “我覺得行人說得甚好?!眻?zhí)徐一臉心不在焉的樣子。不知為何他從不愛關(guān)心朝政事卻有意加入起義軍。

  壯漢領(lǐng)來了那個叫芒駱的孩子,這個孩子臉上盡是紅印,小阿圓許多。阿圓拉著他的手嘻嘻笑:“芒駱!以后要叫我晚晴姐姐。”

  “晚晴姐姐!”阿圓和芒駱似乎早就相識。我打量著這個孩子,總覺得面熟。

  “這不是得疫病的錢家小兒嗎?”執(zhí)徐也在打量著芒駱。執(zhí)徐一說我便想起來了,確實是,好像叫錢云華。

  “怎么?二位認識?”李逸說芒駱是弈老從陵泉回來時遇到的,他全村被屠,只活下了他一人。

  芒駱已經(jīng)忘了屠村的事,只記得一句“阿鼻地獄與人世哪個更苦?”也不知道是誰教他的。弈老還特意囑咐李逸照顧芒駱,說以后有大用。

  “一個食人血而生的孩子如何用?”我低聲咕噥道。

  “錯在先輩,錢云華是無辜的?!眻?zhí)徐難得為別人說話,理是這個理,可我還是難以接受眼前這個孩子。

  執(zhí)徐有事瞞我,他不愿說,我也不好多問。只是心中有結(jié),李逸為我們安排好住處后我賴在執(zhí)徐房中直到李逸離開。

  “心里藏著什么小九九?”執(zhí)徐見我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樣子無奈問道。

  既然被問,那我也就說了,“執(zhí)徐,我信你,不要負我?!?p>  他略顯意外,“這話何意?”

  “我總是猜不透你在想什么,也看不清你原本模樣。盡管有太多疑慮,但心里總覺得,我信你?!?p>  “都冠禮的公子了,還以善惡是非分人?!眻?zhí)徐苦笑道“左丘家于我意義非凡,你也是。我不會戕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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