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吳塵可沒寧霖那么多心思，固執(zhí)地認(rèn)為寧霖就是嫉妒自己。所以這個好友可要可不要，沒什么留念。
現(xiàn)在能讓她開心能讓她去想的也只有但偉，一門子想著周未看電影時穿什么衣服，與那但偉見面的情景，興奮得整個人都在蜜缸里不能自拔。甚至上班干活的時候都在自笑，弄得師傅莫名其妙，她師傅是過來人，想這姑娘就是戀愛的模樣，也就裝沒看見，只要不影響工作，任她去。
下午一下班，跟師傅打了個招呼，沖，似的出了廠房。唉，這些年青人，一點不矜持。師傅想著風(fēng)一般的女徒弟自是搖頭嘆息。
吳塵在食堂打了一個饅頭一份泡菜，邊走邊啃，雖然干硬如滿口沙子難以下咽，但夾著泡菜也還勉強(qiáng)，到寢室饅頭早己下肚。趕緊拿起桌上缸子咕咕喝幾口水，總算堵塞的喉管舒服了許多。
這時，寢室的其他兩人還沒回來。
一個人開始翻箱子尋找衣服。其實箱子內(nèi)也沒幾件像樣，找出一件淡粉色的毛衣，這還是自己假期學(xué)習(xí)編織的，也算是新衣裳了。對著桌子上的鏡子瞧瞧，這雞型領(lǐng)，光生生的脖子露在外面，好像缺點什么，對了寧霖有一條銀色細(xì)項鏈，她在就好了。不對，想她干麻，真是，討煩，就算在也不找她借。
右手摸著自己光滑的脖子轉(zhuǎn)眼又一想，晚上會不會有些冷，正思量著，抬頭看看窗外光禿禿的褐色樹干，剛轉(zhuǎn)頭瞧見對面床，墻上掛著一條白色絲巾，臉上露出驚喜。這下解決問題了，白粉相配好看。于是取下來，繞著脖子圍了一圈，胸前兩邊垂著長長的絲巾，微微露出雪白細(xì)膩的肌膚，風(fēng)一吹過絲巾，定是若隱若現(xiàn)，完美。就這么定了，晚上回來，再向室友解釋，大不了請她吃包牛肉干。此刻鏡子里呈現(xiàn)出一張燦爛笑開花的臉。
重新梳梳頭發(fā)，扎個馬尾辮，在鏡前又看了好幾回，這才滿意地出門。
7點不到等在電影廳門前。
已經(jīng)放映過好幾場，今天來看的人也不少，前來觀映的戀人和一些年青人較多。
其實看過這部電影的中年人不是太喜歡，他們經(jīng)歷過那個年代，很多人是回城知青，知青生活對他們來說是一生中不可抹滅的傷痛，特別是當(dāng)年下鄉(xiāng)到窮困艱巨到鳥都不下蛋，桶都垛不穩(wěn)的地方，那是在撕裂傷口和屈辱，會讓他們苦不堪言。
同時，相傳其中一名演員也是知青出生，在這部劇中有好些親熱鏡頭，對于他們這些思想保守規(guī)行矩步的人來說，觸碰到了他們對于男女關(guān)系人性騷動的心理防線，有一種偷窺猥瑣被放大而臉紅的宣泄，上升到對演員本人攻擊視如敝屣，覺著丟了他們知青的臉。甚至有人嚼舌頭說是曾與她同鄉(xiāng)，在鄉(xiāng)下就如此，本性表演。是不是真的倒不得而知，無從考證。
當(dāng)然年青一代，全然不在意，只當(dāng)是笑話謠傳，大家相傳電影好看，演得好，單純地沖這個也要來觀看。也有喜歡看《大眾電影》雜志，自然成了劉曉慶和那姜文的忠實粉絲。
眼看著一對對牽著挽著結(jié)伴而來的戀人說笑著進(jìn)了場，吳塵心中倒是歡愉。暗想著，下一場電影自己也要牽那但偉的手。讓那些人羨慕去吧。特別是要讓寧霖好好看看，封了她的嘴。
她在大門前做著夢。那但偉，其實早來了。只是沒有到電影廳來，在轉(zhuǎn)角的一顆柳樹旁停了下來。
來的路上，好幾波認(rèn)識的年青與他打招呼，都說是去看電影，因為明天是周日大家好休息睡懶覺，所以選在今晚觀看。
但偉在說請吳塵看電影時沒想這么多，只想著回報她給自己洗了衣服。
雖然下廠時間不長，但是干的是青年團(tuán)工作，接觸的都是這幫子小年青。與那吳塵看電影，豈不是要誤會。大家一起哄，到那時任何解釋都說不清。唉，現(xiàn)后悔也來不及，怎么辦？忖量時偷偷瞧那吳塵站在大門口臺階上正向自己這邊張望。連忙快速縮進(jìn)柳樹后，生怕被她瞧見。躲這兒也不是個是，過往的人怎么看自己，算了還是往回走吧。
這時天已經(jīng)暗下來，進(jìn)場的人也差不多了。女收票員在門口沖著吳塵大聲喊道：“快進(jìn)去，快開演了。”
吳塵趕緊應(yīng)道：“還有一個人。”
回著話有些著急地走下臺階，灰蒙蒙中前面除了柳樹，路上沒有行人。
吳塵有些失望走上臺階，垂喪著臉，看著手上兩張票，眼里已經(jīng)噙滿淚水。
“姑娘，已經(jīng)開演啦?！?p> 這回吳塵沒理那收票員。正告訴自己，再等等，興許他有事耽誤了。生生地把那眼淚給收了回去，繼續(xù)張望來路。
電影廳門關(guān)了，門外路燈亮了。
但偉繞著廠區(qū)走了一大圈，看了下表，離放映時間過半，想那吳塵已經(jīng)進(jìn)去了，或者回去了吧。但又有些不放心，決定還是去看看。
還未到電影廳，遠(yuǎn)遠(yuǎn)地瞧見吳塵孤零零的站在燈光下，她的身影拖在地上好長好長。
這個傻姑娘真的麻煩。這樣想著，只好厚著頭皮走了過去。
在黑色柳樹影中，吳塵驚喜瞧見那個讓自己盼星星盼月亮的身影，果然他沒失言，果然他來了，揉揉眼再次確認(rèn)是他，飛奔而去。
“快，快，電影已經(jīng)放了好久了?！边吪苓吷斐鍪謥恚碜舆€未靠近，拖著但偉的手反身就往回跑。
但偉用力一回拉，吳塵一個踉蹌?chuàng)溥M(jìn)了他的胸懷，他又一把拽住將吳塵扶穩(wěn)。
這一卻來得太快，吳塵還未反應(yīng)過來，但偉已經(jīng)甩開了她的手。
此時的她睜大眼，微張嘴，心跳加速，臉發(fā)燙，驚愕的一臉呆呆地望著黑暗中那張讓她癡迷的俊臉。
但偉回避她那雙熱烈的眼睛，看向她身后的電影廳。
“既然已經(jīng)放映一段時間了，看不到頭，也沒意思。你說是吧？”
吳塵呆呆地點點頭，此時他說什么都會點頭。因為剛才撲入他懷里那一幕過得太快還沒清醒，為什么沒有多停留一會，哪怕是兩秒，不三秒，至少要觸摸一下他的懷抱是什么感覺。
“嘿，不要傻了，跟你說話。”
吳塵搖晃下腦袋，清醒了一些，害羞地低下頭。
“嗯。”
但偉這才解釋道：“對不起哈，那個，團(tuán)委有點事拖了一會時間。你看，來晚了。害得你也沒看成，真是不好意思。你看，這也沒個頭，就不看了，要不這樣。我陪你走走......”
見那吳塵只管點頭，含笑不語。便順著電影廳的左手邊朝著學(xué)校方向走去。吳塵默默地跟著他，看著燈光投射在地面兩人身影慢慢重合在一起，再慢慢分開，最后消失。
起初那但偉還有幾分不好意思，說著說著就順暢起來。
“其實吧，你就不該等我。見我沒來，一人直接進(jìn)去看就是。我也不會在意。是吧。這個片子，我也不是太喜歡。聽他們老一輩的人說，那主演不行。對，就是你喜歡的那個演員。再說了，這個片子，他們說了不適合年青人看，特別是兒童，有些境頭呀太過。我也沒看，也不知他們說的是真，是假。建議你呀最好也別看......”
“為什么？”
“我覺著你吧，單純，年齡還小，不適合?！?p> “我已經(jīng)十九啦。還小？”
“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怎么說呢，應(yīng)該是心智小。走吧，我們進(jìn)去，找個地方坐會兒?！?p> 兩人說著話，已經(jīng)來到了學(xué)校的運動場，其實也是廠團(tuán)委工會組織活動的運動場。吳塵還是第一次來。
只見運動場四面半人高圍墻圍著，靠路邊的大門頂一根燈繩上垂掉著一個白熾燈泡散發(fā)著昏黃的光，被熱氣包裹著，幾只小蟲圍著它轉(zhuǎn)吸收熱氣。
吳塵這才意識到，有一點冷，打了一個噴嚏，“啊——嚏。”
“怎么了，冷嗎？要不我們回去?！?p> “不，不......”趕緊揉揉鼻子。
“有點癢。我還是第一次來這兒，想看看。”
她怎么會舍得這么美好的時光。
“我們靠里邊點，找個地方坐會兒?！?p> “好?！?p> 今晚有點淡月，溶溶中可以看清這是凹下去的一個橢型運動場，三道白線跑道環(huán)抱中間足球場。四周一層層石階成斜坡狀下底?？帐幨幍倪\動場萬籟俱寂，石階發(fā)著陰冷的光，此時若一人到這兒必有幾分膽怯。
然而吳塵眼里這會只有但偉，緊跟隨他靠著圍墻往前，走到從墻外向場內(nèi)伸進(jìn)一寬大樹枝，月光將它的樹影投在臺階上的位置，兩人便坐了下來。
從遠(yuǎn)處，不仔細(xì)，看不出那樹影下竟坐了人。
但偉一坐下，眺望著灰蒙蒙的球場只顧自的說道：
“為元旦活動策劃布置現(xiàn)場，今天白天剛到了這個地方。這大晚上的又來了。白天的時候熱鬧非凡，一下課對面學(xué)校的學(xué)生跟猴子似是尖叫著奔跑到運動場上，踢球追逐打鬧。這會卻安寧恬靜悄無人聲，真是兩個天......嗨，你怎么不說話？”
問著話，轉(zhuǎn)過頭去，猛然間四目交匯，在銀溶溶的月色中但偉看到一雙火辣辣的光束向自己襲來，對方嘴角吐出的熱氣如一股電流導(dǎo)入全身，夜色中一張純凈溫柔帶著微微紅暈羞澀的臉，與自己臉相對不到一拳頭距離，女孩子身上特有的甜香味讓他為之動容，心跳加速，血液翻滾。從沒有這樣近距離接觸過女生。
這會但偉那顆突然出現(xiàn)異常跳動的心平靜了下來，開始對自己剛才的舉動感到震驚和羞愧，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呆呆地望著遠(yuǎn)方，腦子一片空白。他清楚地感覺到吳塵那張如碳火般烤人的臉，緊緊貼著他。
吳塵柔聲地問道：“你喜歡我嗎？”
“啊，你說什么？”
“你喜歡我對吧?！?p> “嗯？”但偉腦子里迅速地收集各種語匯，緊張地回道：“單純，熱情，像張白紙?！?p> “對，白紙。向樺曾說過，你說我是一張白紙。”吳塵幸福甜甜地笑了。
白紙，這說明但偉早已經(jīng)喜歡上自己了。原來這個英俊的男人早已經(jīng)屬于自己，斜靠在他結(jié)實溫暖肩上，原來是這樣一種讓人陶醉蜜到心田的感覺。眼睛穿過樹枝看著天上那輪長了毛的彎月，想著吳剛和那嫦娥也不過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