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傍晚,方慕子原本空蕩蕩的書包裝滿了她選的菜,說是要給我們下一頓香鍋,不過考慮到宿舍不能把鍋子開到大功率,我和李依冉只能委屈點吃全素的香鍋。除了必備的蔬菜菌菇以外,油鹽醬醋,蔥姜蒜辣椒,方慕子也都全部買齊。
要不是她真真實實地讀著G大,睡在我對面的床鋪,我真就以為她是來學(xué)廚師的。
我們并肩,又路過了那個街角。這個時候早已經(jīng)不見了陶林和那個騎著摩托車女孩的影子,大門堆擠的人群也散去了不少,路邊奶茶店原來排著的長隊已經(jīng)散去,雞公煲店的玻璃窗上蒙起一團(tuán)很快就消失的霧氣。
而這些店鋪里似乎都看不到陶林的身影。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是已經(jīng)回了宿舍,還是騎上那個女孩的摩托車去往某個地方。
轉(zhuǎn)念一想,我似乎比我自己想象得還要羨慕這個和陶林有說有笑的女孩,我要經(jīng)過多久,才能如她那樣自如地和陶林說話?雖然她一身看起來很不單純的社會氣息,腿上紋著紋身,過著我不敢想,估計也不會喜歡的生活。
“嗯,該吃飯了?!狈侥阶訁s是一邊點頭一邊呢喃。于是她像我們剛剛那樣,用校園卡刷開了門禁,帶著我和李依冉走了回去。
一路上我一直在想,那個摩托車上的女孩到底是誰,畢竟陶林有我太多不知道的地方。
那晚,似乎只有方慕子的香鍋讓我心情能夠痛快許多。我打開一瓶存在抽屜里的汽水,“滋”的一聲,褐紅色的液體里咕嘟咕嘟地冒出許多泡沫來。如果世上所有東西,都如同汽水里的泡沫一般,愈漸清晰后悄然地消失,那該多好。
我又如同幾天前的那樣,打開文件碼下了一段我自己也弄不太清的什么意思的文字。
沒人找我聊天,我也沒有找到機(jī)會去探尋【女孩是誰】這個問題的答案,索性又睡去,等待黑夜送來新的一天。
周一,我有一堂新的課開了。原本還算是比較悠閑的夜晚也開始被忙碌填滿。這一下子,周一成了我一個禮拜里最忙碌的一天。從早上八點半的高數(shù)課開始,一直要忙碌到晚上八點四十的大學(xué)生心理教育課。
不過這個新開的大心是門妥妥的水課,我除了要及時去簽到以外,沒什么其他的負(fù)擔(dān)。
看準(zhǔn)了時間,我往嘴里最后猛塞了幾口水果,然后撈過門后的滑板,匆匆和沒有課的李依冉打了聲招呼,離開了宿舍。
這下子,周一的晚上只剩下李依冉一個人獨守空閨。我和方慕子都把這節(jié)劃水的大心放在了周一的晚上,只不過我們的默契也就到此為止,方慕子在我隔壁的教室上課。
我把滑板丟在有些凹凸不平的水泥地上,然后雙腳跟著踏了上去,往外滑了幾米,滑板快要停止它滑動的時候,我又用右腳給它蓄了一次力。然后我耳朵旁就算是滑板的輪子磕在水泥凹凸的條紋上咔噠咔噠的聲音。
去教學(xué)樓的路上也有很多像我一樣背著包去學(xué)習(xí)的同學(xué)。不同于我的孤身一人,G大有很多男孩,通常是勾肩搭背,一摞人一起有說有笑地去上同一節(jié)課。他們之中未必有同一個宿舍的朋友,他們可能只是單純地走在路上,恰好在聊同一個話題,于是走著走著就湊到了一起。然后接著如同認(rèn)識了很久的老友一樣聊上一路。
我的身子稍稍偏斜,拐過前面好一排走在一起的人,滑板最終停在了教學(xué)樓前。我把我的滑板從地上撿了起來,遠(yuǎn)處恰好響起了預(yù)備鈴。
【快走。】我用手機(jī)確定了自己教室的位置,然后一跨兩個臺階地往上小跑而去。
【402,在這?!课姨ь^看了一眼教室的門牌,順帶往教室里瞥了一眼,里面的學(xué)生還在嘰嘰喳喳地小聲議論個不停,講臺上空無一人。顯然,老師還沒到。我扶了扶肩膀上快要脫落的書包帶子,把滑板擺到了教室外的角落里,小步地走了進(jìn)去。
402是一個比較小的教室,我環(huán)顧了四周,我畢竟來得太遲,這個小教室里只剩下稀稀拉拉幾個位置,而這些位置周圍全都包裹著一張一張我不熟悉的面孔。這讓我有些莫名的緊張。于是我用手扣了扣書包的帶子,往前張望地走去。
“秦幺,秦幺!”一個聲音冒騰了出來。他喊得不大聲,幾乎是用喉嚨里的氣把我們名字噴了出來。每一個音節(jié)都格外清晰。
【誰叫我名字?】我愣了一下,停下了腳步,畢竟那個聲音似乎就在我的附近。
“這有位置,你來這里坐!”那個聲音又說。
我還是四處地回頭,打了一個冷顫,這個聲音我好像……挺熟悉?
“左邊!”終于,一個手扯住了我的手腕,那雙手熱乎乎的,讓我嚇了一跳。我終于看到誰在叫我——陶林!
他就在我的左邊,我站在過道上,他坐的地方只離我兩個位置遠(yuǎn)。也許就是因為太近了,我愣是沒有看到他。
“快坐?!彼f。我看到他給我在他身邊騰了一個位置。
我的心臟凌亂地跳了一下,沒有來得及思考,我就把合上的木凳子打開,坐了下來——我就坐在陶林的旁邊?!
陶林個子高,人也不是精瘦,他坐在這個位置上,離我是那么靠近。近得我不自然地往旁邊一縮,雖然我……其實很希望我能和陶林那么靠近。
“你也上這節(jié)大心啊!”他說。
“對啊,我還以為這節(jié)課我遇不上認(rèn)識的人呢?!蔽一卮鹚?p> “這下好了,我們倆認(rèn)識。上課無聊了還能偷偷聊聊天?!彼咽址旁谀X后,然后輕輕往后一仰。
“那下次我倆還坐在一塊?!”我脫口而出。我心里是這么希望的,我竟然就這樣立刻說了出來?
“那當(dāng)然了?!碧樟只卮穑@示是沒覺得有什么奇怪,“熟悉的人,難道不坐在一塊嗎?”對他而言,我坐在他的身邊就如同一個好朋友坐在他身邊一起談天說地那么理所然。
“那就那么說定了!”我說道。也好,其實我們能沒有目的地靠近在一起,已經(jīng)是目前最好的結(jié)果了。
“同學(xué)們,安靜了安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