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的不對等令她失去了一直以來的從容,可是她仍舊是保持了沉默。
機會無處不在,冥冥之中也總有值得信賴的力量促成某些因素的增生,從而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敗后依然能讓希望的曙光在眼前閃爍。
【可惜……我并不知道你是誰……】
無臉的神明化身懸浮于頭頂?shù)纳n白霧氣之下,仿佛在那里開了一個與“第三世界”相連的通道,無形卻能被實際感知到的力量源源不斷地匯入她的體內(nèi)。
她俯視著腳下五光十色的記憶海洋,仿佛透過那色彩雜杳的“鏡面”,第一次讓印象中的星空清晰地映入了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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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第三次。
它依舊使用著表側(cè)活動時所做的偽裝,站在莫名已經(jīng)抱有熟悉感的迷霧中。
“枯樓”的身份讓游靈內(nèi)心產(chǎn)生了一種錯覺:
或許是因為最初融合的那顆“鉆石”偽造了得天獨厚的強勁實力,或許是因為那宛如給自己豎旗子一般的“極限二十秒”——這樣的安心感同時增強了游靈對自己的信心,讓他終于下定決心真正意義上的主動面對那片深埋霧中的神秘建筑。
他時而引導(dǎo)著蔓延到云海邊際的記憶碎片飄向不遠(yuǎn)處的霧中建筑,時而試探起自身意識體的活動能力,確保厚重的霧氣對自身的影響降至最淺。
當(dāng)然,枯樓并不清楚真正的最低線在哪里,他只覺自己正在不斷適應(yīng)神秘建筑散發(fā)并影響外圍的威壓,“身體”的負(fù)擔(dān)與內(nèi)心的顫栗感也正不斷減少。
“是時候了……”周圍除了他以外沒有他人存在,枯樓稍抬起手又放了下來,吁了口氣。
意識海洋的變化也是迫使他下定決心的一個關(guān)鍵因素,他恐懼著也許不知哪一天自己會被那位合作伙伴拉進(jìn)這兒,卻驚訝地發(fā)現(xiàn)一切的一切都不再是屬于自己——也可能是害怕其他有一定可能性發(fā)生的事情。
因而他迫不及待地打算實驗自己現(xiàn)在能否暫時克服存在于意識海洋中神秘建筑對自己的壓制,真正接近那片霧中,了解到存在于那里的所有真實。
“所有……”枯樓自嘲一般地輕笑說道,“現(xiàn)在看來,連靠近那里,確認(rèn)除去雷澤爾外其他原罪神們的相貌都是一件十分困難的事。”
——這還只是介于第一部分的美好希望,他想。
又一次向前方伸出手,未鏈接任何事物的金色鎖鏈螺旋纏繞著變化為枯樓從未見過的利器,幫助契主進(jìn)行想象中的最后一次試探。
好似在哪里聽見過的、事物破碎的聲音,反復(fù)回蕩在這片空間中。它們穿透阻攔在枯樓面前的霧氣,也推回了枯樓背后潮涌而來的記憶碎片,為感到精疲力盡的游靈開辟出了一條道路。
【他的生命比我們都要漫長!】
上一次的到來正是以這一句話的結(jié)束作為句點,枯樓心中頓時涌上苦澀之感,他頗為無力地掙扎著向前伸出雙臂,但這并不能為他爭取多少時間。
被反推了一把的記憶碎片變成了如同噩夢一般的巨浪,直接將這片意識海洋的主人包裹在了它們中間,又逐漸趨于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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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頓爾達(dá),奧貝特的藏書室。
不同于“無法打開之門”背后有著夸張數(shù)量、堆積如山卻顯得隨意草率的書籍,這間藏書室干凈整潔,無論從哪種角度觀摩都能體會到奧貝特對它的“精心照料”。
藏書室整體被設(shè)計成了偏向暗紅的色調(diào),唯一不屬于書架的擺設(shè)只有一張不算小的桌子,形狀很是別致,顏色也與藏書室的大體觀感一樣令人感到雍容與奢華。
“也不知道材質(zhì)是什么……”尼德林嘟囔了一句,摘下連在領(lǐng)口的人造源線,隨時安在了書桌上整齊疊放的文案上。
它們實際上是各式晶片投影出來的放大版幻象,但因為出自奧爾菲納中某位創(chuàng)意非凡的設(shè)計師,讓這種投影也得以“實際存在”。
“想不到你居然會來拜訪我。”
斜眼老人輕拍雙手,自兩掌間拉出了一把與書架、書本以及書桌相同款式的扶手椅。
尼德林像是在模仿奧貝特似的,斜著眼睛瞪了老人一眼:
“咱以前也經(jīng)常來這里串門?!?p> “我知道。而且,若不是枯樓大人拒絕了你,你大概還會跑進(jìn)他的房間去?!眾W貝特不惱不怒,樂呵呵地瞅著對方的臉色因為自己的言語而變化。
說話間,他垂下頭翻閱起桌上的晶片,擺出一副完全不把同等級同地位的尼德林看在眼里的模樣。
“你安的什么心?”戰(zhàn)士咧了咧嘴,根本表現(xiàn)不出笑意。
他伸手抓向奧貝特的頭部,又悻悻地縮了回來:
“你明白的,回去那里對一個戰(zhàn)士出身的魔法使而言是好事?!?p> 斜眼老人沒有直接回應(yīng),扭頭望向離進(jìn)出口更近的那些書架,環(huán)視了一圈視線落在了貼于藏書室二層的“大陸全景”地圖上。
“大陸全景”是黑之陣營出版的、被唯一公認(rèn)的地圖,經(jīng)受住了嚴(yán)格的審查,不會漏掉任何一處屬于“黑”的領(lǐng)地。
“我和他們都想要知道,我們天父大人的想法。”
“你和……他們?”
“嗯?!眾W貝特保持著笑臉沖臉色再度變化的尼德林點了點頭,除了他之外,其余幾位掌權(quán)者也都想要在今年內(nèi)獲得二把手的表態(tài)。
——越早越好,等到換上下一位時,興許就不像現(xiàn)任這樣看上去“好說話”了。
“你們——”
尼德林搶過奧貝特即將摸到的那片晶片,草草地瞄了一眼,又將它故意擺放在書桌的另一端。
他本是想要質(zhì)問對方是否了解新上任的二把手,對方既可能是他的救命恩人,還可能是一頭人形的、難以被控制的怪物。
可轉(zhuǎn)念一想,又通過奧貝特處理好的晶片分了下神,他又覺得這些事情沒什么好說的,縱使把自己內(nèi)心所想壓縮至只考慮“反對”之類的事情,也不可能找到足以令奧貝特吃癟的理由。
況且,枯樓并不希望戰(zhàn)爭擴大,尼德林心想。
“人類的逝去會讓他感覺痛苦,長期的無動于衷會讓他覺得人性被逐漸剝離——他不可能漠視手下的掌權(quán)者們找到那條導(dǎo)火索,以及引燃導(dǎo)火索的火星。”
旅程的時間很短暫,但大部分時間是在列車上被打發(fā)掉的,對于喜愛到處串門厭惡獨自一人待在一個封閉空間里的尼德林而言,這段時間最適合用來了解挑起自己興趣的同行者。
他還需要確定對方與自己救命恩人之間的相似處,因此也詢問了枯樓不少有關(guān)各種話題的看法。
“而且那個時候,他也不希望暗影元素的爆發(fā)傷害厄爾地區(qū)里的……”尼德林默默瞪著面前的斜眼老人把桌子另一角上的晶片移動至整理好的文案堆上,無聲地撇了撇嘴。
只要他不動用人造源線或是其他媒介,奧貝特既使再怎么動歪腦筋,也無法了解或是聽見自己想說的話。
“咱持原來的觀點?!蹦岬铝謴木习蜗氯嗽煸淳€的一端,卻對自己接下來打算把它接在哪里感到有些迷茫。
“可是我們的二把手大人似乎和你的想法并不一致。”
“枯樓他,受到了厄爾地區(qū)喚神法陣啟用失敗的影響,以及‘入口’造成的一些問題導(dǎo)致現(xiàn)在感覺上——不太正常?!?p> “列車上咱就感覺到了?!蹦岬铝执亮舜咙c在奧貝特袖口的人造源線,“而且,他一直在恐懼某些事情,也許是事情,也許是人?!?p> “也許是……”尼德林抿了抿嘴,“……怪物?!?p> 他旋即略感憂慮地望向門口,仿佛相伴一整個旅程的同行者們此時都在那里等候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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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樓回想著實驗最后“失敗”時的場面,伸手向前。這一次他無需掙扎,所謂的“時間”足夠充裕,也不必?fù)?dān)心游靈的生命力因為靈力的過度消耗而喪失。
對方就像是在前面等待著他做出這樣的舉動,被枯樓輕而易舉地觸碰到,無暇猶豫,他緊握住白發(fā)少年的手腕,發(fā)現(xiàn)對方也不如自己一直幻想中的那般消瘦。
“你到底是,誰?”心中早已有了答案的他卻還是如此詢問道,“你想要做什么?”
他的目的是什么?為什么能進(jìn)入只有黑一側(cè)掌權(quán)者才有資格參與的會議?為什么所有參會者都有參考他提出的意見?以及……他、究竟是不是“祂”?
“我想要幫助你?!?p> 令枯樓感到意外的,這一次他聽清了對方所說的話,緊接著身體四周不再蒼白的投影霎時間撲了上來,卻在觸碰到二者身體表面時如同被針刺到一般驟然回縮。
“我想要幫助你?!?p> 被召喚者就好似終于擺脫了現(xiàn)實與虛幻的界限,真正地來到了他的身邊。
對方的每一句話都是極端的清晰且嘹亮,如同雷聲轟鳴在枯樓耳畔。
意識恍惚中他看見那位胖商人眼神躲閃地來到了自己身邊,白發(fā)少年用恢復(fù)正常的聲音與他進(jìn)行交涉。
脫離異常狀態(tài)對于枯樓而言并非難事,而他自身也再明白不過,僅僅叫上卓洛是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