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湯亦心處理這些事的時候,安靜在她父親公司樓下的停車場呆了很久。要上去嗎?要問嗎?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真相如果真是自己認(rèn)為的那樣,她以后要怎么面對父親和阿姨?如果真相不是這樣,當(dāng)初到底發(fā)生了什么?這些年她撒在阿姨身上的氣,豈不是很過分?……無數(shù)的問題在她腦袋中浮動。整整一個小時,她沒有挪動一下,直到手機(jī)響起。
“你去找你爸了嗎?”是陳力。
“我到樓下了,但是還沒上去?!卑察o猶豫了一下,告訴陳力。
“還沒上去?小姐,一個小時以前你就發(fā)信息給我說你到了?!标惲Φ刮豢跉狻?p> “哎呀,你急什么,我都不急。何況,我爸早上都有會議。我那么早上去說不定也是等著呢?!卑察o有點(diǎn)不高興。本來就忐忑,陳力還催,他能體諒一下她的心情嗎?
“好好好,是我不對。但是安靜,咱們先不管你和阿姨的關(guān)系怎么樣,如果這件事不弄清楚,你和伯父之間就會一直存在心結(jié),這應(yīng)該也不是你想要的結(jié)果吧?何況,你今天一早來伯父公司,不就是想把這件事弄清楚嗎?就差一步,你走上去,開口問,所有的事就都有真相了?!标惲Π矒峁膭钏?。
安靜拿著電話半響不吭聲,她清晰地聽著陳力說的每一個字,這些事情她不是不明白,可是要邁出那一步,真的不容易。陳力在電話那頭最后說道:“如果你想帶著那些疑慮生活,我不勉強(qiáng)你。可是,你知道什么才是最好的選擇。若是你需要,隨時打給我?!?p> 掛上電話,她深吸了幾口氣,開了車門,往辦公區(qū)走去。走向父親辦公室的路上,總有員工一臉謹(jǐn)慎地和她打招呼。唉,自己這些年在公司是樹立了多不招人喜歡的形象???說來也不怪這些員工小心翼翼,因?yàn)樾睦镉写蹋肋h(yuǎn)是斜眼看著父親公司里的一切,沒有一幅好臉色。走到安平辦公室門口,她舉起了手,遲疑了一下,還是敲了下去。
“進(jìn)來!”安平的聲音傳出。
推門進(jìn)去,安靜往辦公桌方向走去:“爸,是我!我有一些事想問你,你現(xiàn)在有時間方便聊聊嗎?”看到女兒一臉凝重的表情,安平大致猜到女兒想問什么。他放下手中的文件,看著女兒,問道:“你真的想知道?”
“是!”當(dāng)她說出這個字的時候,安靜才發(fā)現(xiàn)自己對真相的渴望是那么的強(qiáng)烈。
“那,坐吧!要不是你阿姨阻攔我,其實(shí),我很早就想把真相告訴你?!卑财胶团畠鹤讲鑾讌^(qū)。安平熱愛中國茶,談事什么的總要來一壺,但是安靜卻喜歡咖啡。他準(zhǔn)備叫秘書給女兒泡一壺咖啡,安靜阻止了:“不用了。我也喝喝茶,試試?!?p> 安平略帶驚喜地看著她,這個女兒愿意一起嘗試喝茶,也許是真的可以接納這些舊事。燒水,燙壺、置茶、溫杯、高沖……一系列程序之后,安平為女兒倒上茶:“你試試。”
喝了一口,安靜并沒有喝出什么差別,也不懂父親平日和朋友討論的茶湯,茶色和茶香的重點(diǎn)在哪。她覺得同一類型的茶喝起來都一樣。放下杯子,安靜直接開門見山說道:“爸,今天我想把所有的事情弄明白。你直接告訴我吧?!?p> 安平一邊擺弄著茶具,一邊說道:“這個要從我當(dāng)初離家創(chuàng)業(yè)開始說起了?!?p> “當(dāng)年,村子的人都出去做生意,偷渡到海外的有,全國各地跑的也有。這其中,也有我和你陳伯父。我們那時候,做一單生意不容易,大家為了多賺一點(diǎn),都非常拼命,回家的時間也很少。于是,你媽媽在家里照顧你,還有爺爺奶奶,真的很辛苦。因?yàn)槟銒尀槿撕茫L得也漂亮,很多人愿意幫忙,包括了當(dāng)時的村長。一來二去,他們就在一起了?!被貞浧鹉嵌瓮?,安平已經(jīng)波瀾不驚了。
安靜聽到這一句,頓時震驚了:“不可能!媽媽不會做那樣的事!”
安平?jīng)]有接安靜的話,而是繼續(xù)說道:“你還記得那時候爸爸生了一場重病嗎?我就是那時候知道你媽媽在外面有人了。那天,我在病床上,大概也是深夜了吧。你媽在一旁照顧我,接了一個電話,是村長打來的。大概是問你媽媽什么時候回村。你媽媽以為我睡熟了,和他說話語氣親密。當(dāng)時我便知道你媽媽出軌了。那一刻我真的很想質(zhì)問她,甚至給她一個耳光??墒俏疑?,一點(diǎn)力氣也沒有。那天晚上,你媽媽在我身邊,我卻覺得離她很遠(yuǎn)。那一夜,我一生難忘。憤怒,屈辱,悲哀,我甚至產(chǎn)生了輕生的念頭。第二天,看到你,想到你的爺爺奶奶,我慢慢冷靜下來。發(fā)生這樣的事,我也有責(zé)任。你媽媽一個人在家里,要干活,要照顧你們,我除了在外面賺錢,什么也沒有給她。最后,我選擇什么也不說。如果我和你媽媽鬧開了,你該怎么辦?爺爺奶奶也受不了這樣的打擊。他們,畢竟是老人了。你媽媽在的每一天,我都閉著眼,假裝入睡,可是夜夜無眠。我記得很清楚,那時候我和你媽媽說了一句話‘如果你覺得太累了,那么這次出院之后,我把業(yè)務(wù)減少,多騰一些時間回家,你看好嗎?’我想著,如果她說好,那么我們家就還沒散。沒想到你媽媽當(dāng)時猶豫了,最后和我說不需要。后來,我對你媽媽說,這樣來回奔波太累了,找一個看護(hù)照顧我就好了。她的心不在我身上了,我也不想讓自己心里堵著。
沒幾天,你媽媽把阿姨找來。你阿姨照顧我盡心盡力,她看我苦悶,就和我說話。熟了之后,我就把你媽媽的事和阿姨說了。你阿姨說,你媽媽不是水性楊花之人。想來,她也是真喜歡村長的。這個我信。我和她也這么多年夫妻了,怎么不信她呢。你阿姨讓我和你媽媽好好談?wù)?。?dāng)時我就想,如果你媽媽真的很喜歡村長,那就成全他們吧。
后來,你媽媽真的決定和我離婚。可是離婚本來就是一件大事,你和爺爺奶奶能接受嗎?我們心里都沒有底。商量到最后,媽媽繼續(xù)幫忙照顧爺爺奶奶,直到村長也離婚,和她結(jié)婚。離婚之后,我就和你阿姨在一起了。我對你是有私心的,一來我不想你因?yàn)槲覀冸x婚最后過得不好,二來你是我的女兒,我不能接受你離開我。所以,我把你帶到上海了??墒菦]想到,村長最后不肯離婚,怕影響自己的官場前途。為了這件事,他和你媽媽起了爭執(zhí),還打得你媽媽差點(diǎn)小產(chǎn)。那時候,我才知道你媽媽懷了他的孩子。
在當(dāng)時,你媽媽這樣做不僅會招到很多非議,甚至可能會被村里人唾棄。于是,你阿姨勸我把你媽媽接到身邊來住。因?yàn)閷ν馕覀兌紱]有公布離婚的事,一方面是因?yàn)槟?,不想你受傷害,可是沒想到最后你還是受傷了。另一方面,阿姨說你媽媽太可憐了,需要被保護(hù)地更好,她自己沒有關(guān)系,無非就被外人說幾句,也沒有什么的。
隨著你媽媽肚子一天天變大,我們開始著急。在單親家庭,這個孩子出生將會變成黑戶,無法上戶口。為了讓孩子過得更好,你媽媽同意把孩子過繼給你阿姨撫養(yǎng)。后來的事你就知道了。你不明白為什么你媽媽對那個孩子比對你還好,因?yàn)槟蔷褪撬挠H生骨肉。而你阿姨,是真的對你弟弟和媽媽好,毫無私心的好。包括對你,也是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