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魔王與智將不在的日子（其九）
大胡子本就是個壯漢，可出現(xiàn)在他身后的男人卻比他更高、更寬、更沉穩(wěn)。
“住手吧?！?p> 那只“熊”的聲音低沉而又冷靜。
“副會長，你只是一介商人，恐怕還管不了這些事?！?p> 他沒有回頭，也沒有撤劍，甚至沒有表現(xiàn)出絲毫忌憚，仿佛根本不把這位被尊稱為“副會長”的人放在眼里。
人群一陣騷動。
剛才還站在后排一臉興奮圍觀的大胡子手下，此刻個個都變了臉色。
幾個年紀(jì)稍輕的守衛(wèi)甚至后退了半步，臉色發(fā)白。
“隊長，快走吧！”一人扒著大胡子舉劍的手，聲音發(fā)抖，“真的不能再動手了...”
“他是全大陸最大商會，仙狐商會的副會長?！?p> “就連風(fēng)之地的領(lǐng)主都得敬他三分，他要是親自告到領(lǐng)主頭上，我們都得玩完...”
“求您了隊長，別沖動...”
又有好幾人上前，試圖合力將大胡子的手臂壓下。
可大胡子只是輕輕一甩，沒用多大力氣，便將那幾人像拂蒼蠅似的推開。
風(fēng)靜了，劍卻仍在顫抖。
就像他的怒火從未停息過一樣。
“自從那場大戰(zhàn)之后，他就再也沒出現(xiàn)在眾人的視線里，甚至有傳言說他已經(jīng)死了，魔王早就換人了，呵呵，就連自己的王是否還活著，我們都無從得知，你不覺得這很可笑嗎？但無論如何，至少我這種人得在他不在的這段時間里守護(hù)好他所珍視的東西?！彼站o劍柄，指節(jié)泛白，聲音越發(fā)低沉“你，又如何呢？”
“我并非站在人類這邊。”那位副會長的聲音依舊冷靜而沉穩(wěn)，“同樣，我也沒有你那種為王分憂的高尚信念，我只是受了領(lǐng)主的恩惠，所以不想看到有人把領(lǐng)主苦心經(jīng)營的輝夜城給破壞掉，僅此而已罷了?！?p> 大胡子環(huán)顧四周
那些花了大價錢的青石板被斬裂，無數(shù)的深坑裂縫縱橫交錯，斧痕與劍痕交織著。
街邊的小攤也倒了一地，布幔撕成了幾塊，攤販不敢上前，正站在遠(yuǎn)處瑟瑟發(fā)抖地望著他。
他還望見幾個圍觀的市民帶著孩子匆匆離開的背影，孩子回頭張望的眼神里，分不清是恐懼，還是不解。
他的眉頭動了動，瞳孔輕微收縮，就連劍勢似乎也弱了幾分。
但他終究沒有停手的意思。
“你說不想有人破壞輝夜城?！?p> 他低聲道，像是自語，又像是在回應(yīng)那位副會長，“可真正玷污這座城的人，不是我...”他的目光重新落在了魔王身上，聲音變得愈發(fā)壓抑“而是這個包庇人類的臭小鬼?！?p> “呵，在余看來，你才是所謂的小鬼。”
魔王大人輕笑。
“胡言亂語。”他低聲怒斥，“你根本不懂我為了王甘愿做任何事的決心！”
“所以余才會說你是小鬼。”
大胡子的表情明顯愣了一下，仿佛沒能立刻理解這句話的意思。
“你口口聲聲說是為了王，但你可曾想過——那位王什么時候限制過人類踏足魔王大陸？又什么時候主張過屠戮無辜的人類？你那些廉價的決心只是在...”她一邊說，一邊一步步走近，然后用球棒指向了大胡子，“在侮辱他作為王的氣量?！?p> 她的聲音平穩(wěn)，卻句句如錐，釘入骨髓。
大胡子的手在微微顫抖，眼神一瞬間變得復(fù)雜難明。
“走?！?p> 聲音不大，聽不出是惱羞成怒還是不甘妥協(xié)。
他終究還是收回了劍。
頭也不回地轉(zhuǎn)身，只留下一道寬闊而孤傲的背影，那群原本還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手下這才松了口氣，連忙跟上，唯恐惹火燒身。
“喂！給余站住，罵完余就想這么一走了之罵，混蛋！”
魔王大人氣得直跺腳，甩著球棒就要追上去。
只是一只熊掌般的手掌輕輕按在了她肩膀上，把她整個人給拽了回來，像是拎著不省心的小孩。
“我知道你還想替人出頭，但現(xiàn)在還是先考慮一下你朋友吧?！?p> 魔王大人回過頭順著男人的視線看去，芙蕾雅修女正抱著安妮兒，跪坐在灰塵與碎瓦之間，她沒有哭，神情依舊溫柔安寧，卻也因此看得更讓人心疼。
她原本為了這次布道收拾得干干凈凈的修女袍沾滿了泥灰和血跡，還有她懷中那瘦小的女孩，額角一大片血污，臉色慘白，嘴唇泛青，似乎早就昏了過去。
“可余還是咽不下這口氣...”
雖這么說著，但她還是撇著嘴收起了球棒，不打算再追究下去。
男人笑笑，似乎想起了什么，然后從腰間掛著的袋子里取出一只小木盒，打開后里面是一只小巧的狐貍木雕，尾巴卷著，神態(tài)靈動。
“送給你，這是我自己雕的。”
他把木雕遞到魔王大人面前，像是爺爺在用玩具安慰孫女一樣。
“...狐貍?！?p> 魔王大人有些嫌棄的看著木雕。
“嗯？”
“余討厭狐貍。”
副會長一愣，又輕笑一聲，從口袋里摸出另一個木雕。
“那換成這個吧。”
是一只藍(lán)色小鳥，腳上還踩著開著數(shù)朵梅花的樹枝，在那只跟熊掌一樣寬的手里顯得如此小巧。
“這倒是能看，余就勉強(qiáng)?！蹦醮笕巳套×讼矏偟谋砬椋b作有些嫌棄的表情從副會長手里接過了木雕，“不過...得虧你能用這雙手雕出這種東西啊?！?p> 副會長笑笑，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那支同樣小巧的老花鏡。
“沒加入商會以前，我是個干木匠的，因為和那位年輕的狐會長有些緣分，受了百般照料才掛了個副會長的名頭，平時也處理不了什么事，只有接著專研以前的活計來打發(fā)時間?！?p> 副會長看著那漸漸空曠下來的街道，聲音變得凝重了些。
“而且，這是場不能再持續(xù)下去的沖突。”
他望向魔王，語氣沉穩(wěn)。
“很遺憾，今天這事，那些人都不會受到什么懲處，頂多是罰些俸祿或是停工幾天罷了?！?p> 魔王怔了怔。
“這片大陸上，像這樣的人太多了。”他停頓了一下，低聲補(bǔ)了一句“就連領(lǐng)主，甚至是我，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