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啞仆（四）
明日暮云就要走了，晚上啞仆做了幾個小菜，算是給他送行。。。
啞仆的手藝還不錯，就是菜式有些古怪。
不知道怎么調(diào)的料，反正跟暮云之前吃過的飯菜味道差別很大。
暮云想，看來妖界和仙界的飲食習(xí)慣還是比較不同的。。。
有菜就有酒，啞仆又去林子里面挖出了幾壇子杏花釀。
暮云擺手，不能再喝了，昨日醉了差點惹禍。。。
啞仆不聽，執(zhí)意給暮云打開一壇子，倆人也不見外，碰了一下對飲一大半。
“我明日要走了，你有什么打算？”
啞仆搖頭，眼里淚汪汪的，像要隨時決堤，只顧著大口暢飲。
一壇又一壇。。。
暮云還記著白天的琴，于是喚出七弦琴，撫出一首流暢的曲子，時而婉轉(zhuǎn)，時而悠揚(yáng)，仿佛在夕陽下和親人揮手告別，雖然有些感傷，但是更多的是在訴說珍重。
“你看啊，這琴是這樣——”
暮云想教一下啞仆，哪怕她撫不成曲子，起碼能夠伴著琴聲揮灑一些情緒。
啞仆此時已經(jīng)醉了，在暮云剛才彈曲子的時候就醉了，醉到最后，看著暮云在笑，噗噗的笑。
“啊——”
啞仆拼盡全力，發(fā)出了一個近乎啊的聲音，一把抓過了七弦琴。
“錚——”
琴音在她手指尖歡快的蹦跳著，她會撫琴，而且撫的極好。
“錚-錚——”
琴風(fēng)突變，就如同啞仆那雙眼睛，突然的暗淡下來。
這琴撫的悲痛至極，如泣如訴——
暮云心里感傷至極，見桌上的酒已經(jīng)都被啞仆喝光，于是指著啞仆笑笑，然后自顧自的去杏林挖酒。
一壇子酒還沒有挖出，琴聲變成了暮云熟悉的玄音~~
不，用妙生的話說，是魔音，一曲魔音驚天下，這是妙生的獨(dú)門——魔音令。
魔音令是妙生的本命術(shù)法，早已經(jīng)和其靈魂血肉摻混在一起，如今酒后無意中撫出魔音，想來原先的魔氣定是被術(shù)法壓制下去了。
果然是妙生，陪伴自己三十年的竟然是心心念念的女子。
“妙——”
暮云還沒有喊出口，云谷的結(jié)界驟變，濃郁的仙氣凝聚成為雷霆之怒，瞬間狂風(fēng)怒號，琴邊之人被束縛住，直直的彈出了云谷。
這是暮云父親留下的一抹仙法，當(dāng)年他為了云谷的安全，在結(jié)界上加了一道仙法~~
這道仙法最忌諱的就是魔氣，一見魔氣，任由你法術(shù)再高修為再深，立刻雷霆之怒將帶魔氣之人、帶魔氣之物，彈出云谷。
暮云顧不上一片狼藉的云谷，趕到山下的時候，發(fā)現(xiàn)啞仆已經(jīng)被駐扎在山下的云族眾人團(tuán)團(tuán)圍住。
與其說是啞仆，不如說是妙生，或者說兩個都是~~
此時的啞仆，用了魔術(shù)，面目已經(jīng)依稀有了一些妙生的模樣，臉上的紅疙瘩退去大半，佝僂的身形漸漸的舒展開來。
云族人對妙生不熟悉，尚未看出，但是暮云已經(jīng)心知肚明。。。
暮云問：“你，為什么？”
暮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時心里又悲又喜。
喜的是妙生甘愿自毀容貌陪伴了自己三十年，足見對自己的心意；悲的是那1790條人命，是自己永遠(yuǎn)無法逾越的鴻溝。
妙生答：“我，傻——”
眾人一驚，啞仆竟然治好了嗓子？
“1790條人命，你覺得我還能放你走？”
眾人大疑，啞仆和云族的災(zāi)難有關(guān)？
瞬間劍拔弩張——
暮云的云闕劍直直的架在妙生的胸口~~
其實，他心里不斷的期盼妙生能來一個解釋，解釋自己對黑衣人的事情是不知情的，或者即使知情也是被蒙騙或有難言之隱的。
妙生以為暮云會感謝她含辛茹苦的在云谷照顧他，沒成想語氣竟是質(zhì)問，而且還是人命。
一絲悲傷失望閃過妙生的眼睛，她含著淚慢慢握住了暮云的劍。
妙生的沉默讓暮云的心在滴血，這件事始終沒什么反轉(zhuǎn)了——
他手里的云闕劍感受到主人的悲傷，有一些不穩(wěn)，而握著劍身的手卻加重了力道，慢慢的有血絲滲了出來。
暮云突然后悔自己剛才說過的話，自己終究是下不了狠心去傷害妙生，那個只敢在夢里貪戀的姑娘。
此刻的暮云，眼里只有妙生，妙生的眼里也只有暮云~~
四目相對，彼此讀出的都是滿滿的悲傷。
只是妙生認(rèn)為：暮云的悲傷在于1790口性命；
而暮云認(rèn)為：妙生是被制服后，對自己生命即將隕落的悲切——
曾經(jīng)有多甜蜜，如今就有多凄苦。
眾人聽不懂他們在說什么，他們圍住啞仆只是因為云谷風(fēng)云突變，唯獨(dú)啞仆逃生出來~~
他們本想圍住這只樹妖，問個究竟實屬，但是暮云緊跟著出來，而且還劍指啞仆，則讓眾人心生疑惑。
“罷了——”
暮云心里終歸不忍，欲撤劍回來。
“噗——”
劍尖被一股握劍的力道帶進(jìn)了妙生的胸口，瞬間暗紅色的血液染紅了粉白色的衣衫，絲絲魔氣順著血液溢出。
“你覺得一個甘愿——自毀容顏的女人，還怕死嗎？”
“啊——”
暮云暗叫不好，收劍已經(jīng)來不及。
“不就是想要我的命嗎——”
妙生手上的力道不松。
“今日讓你如愿——”
說完，妙生眼里已經(jīng)淚眼婆娑。
暮云不答，他沒法回答，就個人而言，與妙生，他心里有愧，三十年的恩情無以為報。
但作為云族族長，與魔族，他只能拔劍相向。
但是妙生無言的淚水依然把暮云的心沖刷的潰不成軍，他此時心里只想撤回劍，但看到漸漸失力的妙生，又怕傷著對方，不敢使勁拔出，一時驚慌失措。
確實是驚慌，他從來沒有這么慌過~~
妙生自嘲：“百年的孤獨(dú)——就因為這身魔氣！散盡這身魔氣，來世當(dāng)個干凈的凡人——”
如果說原先啞仆身上溢出的黑煙還沒有讓云族眾人明白過來是怎么回事，那么如今這句話就如一個轟鳴雷聲，醍醐灌頂，灌的眾人渾身上下一個激靈——
是的，這是魔，一個和云族有深仇大恨的魔。
一時間，劍拔弩張更甚~~~
“公主——”
隨著一聲大喊，一個影子瞬息搶了進(jìn)來，抱住了搖搖欲墜的妙生。
魔氣四溢，轉(zhuǎn)眼間，圍攻妙生的圈子被魔氣震蕩的擴(kuò)大了一大圈，十幾柄寒光劍齊刷刷的朝中心重新聚集。
抱著公主的那位魔族青年，面色凝重，把胸口的云闕長劍從后面拍出。
“咣當(dāng)”
云闕劍落在了地上。
他一面不停的給妙生輸入真氣，一面警覺的調(diào)整姿勢，準(zhǔn)備應(yīng)對四面八方而來的兵刃。
云族眾人口中念訣，撒下了云族最為強(qiáng)大的秘術(shù)“云絲網(wǎng)”。
云氣煉絲，云絲織網(wǎng)，疏而不漏，云絲網(wǎng)一下，連一只螞蟻也甭想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