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處了幾日，云水霧漸漸和身邊的三個丫鬟熟絡起來。這日午后，樹洞里的熒光正好落在三人發(fā)間，她忽然想起什么，隨口問了句：“你們有名字嗎？”
三個丫鬟面面相覷，半晌才齊齊搖頭，眼神里帶著幾分茫然。
云水霧又問：“那你們知道自己是什么樹木化形的嗎？”
最常遞水果的那個丫鬟先開口，聲音細細軟軟：“我是櫻桃樹化的，她是桃樹，還有她是蘋果樹。守在門外的那位，是杏樹?！?p> 云水霧指尖點著下巴想了想，笑道：“那不如就叫櫻兒、桃兒、果兒，門外的叫杏兒，好不好？”
三個丫鬟眼睛一亮，齊齊屈膝行禮，聲音里帶著抑制不住的歡喜：“謝守護者賜名！”
“不用叫我守護者，”云水霧擺擺手，眼底漾著笑意，“就是圖個方便，以后找你們也省事些?！?p> 話音剛落，外面忽然傳來一陣噼里啪啦的聲響，緊接著是濃烈的煙味順著門縫鉆進來。云水霧心頭一緊——這林子滿是草木，最忌諱的就是火！
她猛地推開門，只見不遠處的林子里火光沖天，橙紅色的火苗正舔舐著樹干，濃煙滾滾，把原本清亮的天染得灰蒙蒙一片。
“不好！”云水霧臉色煞白。她曾聽櫻兒說過，這里的樹木皆是靈體，一旦被火灼傷，幾十年的修行都可能毀于一旦，若是火勢蔓延，整片林子都會化為灰燼。
櫻兒、桃兒和果兒跟著跑出來，看到火光瞬間臉色慘白，身體抑制不住地發(fā)抖，本能地往后縮——樹木天生畏火，這是刻在骨血里的恐懼。
“你們別過來！”云水霧回頭喊了一聲，轉身就往最近的水洼沖去。她端起旁邊一個木桶舀滿水，朝著火勢最猛的地方潑去，同時催動體內的凈水之力。只見她指尖亮起微光，無數水珠憑空凝聚，像雨簾般朝著火焰噴射而去。
可火勢比想象中更烈，木材爆裂的聲音不斷傳來，她潑出去的水剛觸到火苗就化作白霧，根本壓制不住蔓延的勢頭。
云水霧咬咬牙，忽然想起曾在家中看過的防火圖。她一邊用水流勉強阻擋火勢，一邊騰出一只手，指尖凝聚的力量化作無形的刃，在火焰后方硬生生挖出一道深深的土坑，試圖阻斷火路。
汗水順著額角滑落，浸濕了衣領，手臂因長時間催動力量而陣陣發(fā)麻。她不知道過了多久，只覺得太陽從頭頂移到了西側，林間的風從溫熱變得微涼，喉嚨干得像要冒煙。
直到最后一簇火苗在她掌心的水流中熄滅，云水霧才腿一軟跌坐在地上。她望著焦黑的地面和幸存的樹苗，長長地松了口氣，抬手抹了把臉，滿是黑灰的指尖蹭得臉頰臟兮兮的。
四個時辰，她終于保住了大半的林子。
“姑娘！”櫻兒她們終于敢上前，看到她這副模樣，眼眶都紅了，“您沒事吧？”
云水霧搖搖頭，剛想說話，就聽見身后傳來沉穩(wěn)的腳步聲。她回頭望去，只見千棵不知何時站在了不遠處，米白色的衣袍在暮色中格外顯眼，那雙總是平靜的眸子里，此刻竟翻涌著她看不懂的情緒。
“你……”千棵開口，聲音似乎有些沙啞，目光落在她沾滿煙灰的臉上，又移到她微微顫抖的手上，最終定格在那片焦黑的土地上。
云水霧忽然有點心虛，低下頭小聲說：“火滅了，沒燒到那些小樹苗?！?p> 風吹過，帶著草木燒焦的味道，也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松香。千棵沒再說話，只是緩步走到她面前，彎腰伸出手——他的指尖泛著淡淡的綠意，落在她沾滿黑灰的手背上，竟帶來一陣清涼的暖意。
千棵的聲音在暮色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和，他看向櫻兒三人，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你們帶著她去湖邊洗澡吧，這里剩下的事情交給我?！?p> 云水霧這才后知后覺地發(fā)現自己有多狼狽，衣服上沾著黑灰，頭發(fā)被汗水濡濕，貼在臉頰上黏糊糊的。她跟著櫻兒、桃兒和果兒往林子深處走，沒幾步就聽到了潺潺的水聲。
眼前豁然出現一片開闊的湖，湖水清澈得像塊巨大的藍寶石，陽光的余暉灑在水面上，碎成一片金鱗。岸邊的水草輕輕搖曳，水里的游魚看得清清楚楚，連水底圓潤的鵝卵石都泛著光。
“這水可干凈了，姑娘放心洗?！睓褍盒χf過一件干凈的素色衣裙，“我們在這邊守著?！?p> 云水霧蹲下身，指尖剛觸到湖水就被那股清涼驚得縮了縮手。她望著這汪澄澈的水，喉嚨又開始發(fā)緊，方才救火時耗了太多力氣，早就口干舌燥。沒多想，她掬起一捧水就喝了下去——清冽的甘甜順著喉嚨滑下，帶著草木的清香，比家里的井水還要爽口。
“好舒服……”她忍不住又喝了兩口，隨即脫了外衣鉆進水里。湖水不深不淺，剛好沒過肩頭，溫潤的水流包裹著身體，驅散了滿身的疲憊和燥熱，連骨頭縫里都透著舒坦。她像條快活的魚，在水里輕輕撲騰著，濺起細碎的水花，竟生出幾分不想上岸的貪戀。
岸邊的櫻兒見她玩得開心，忍不住和桃兒對視一笑：“姑娘好像很喜歡這湖水呢?！?p> “畢竟是樹王用靈力滋養(yǎng)的湖，尋常水哪比得上。”桃兒輕聲說，目光落在湖面那抹靈動的身影上，“也只有姑娘這樣干凈的性子，才配得上這水?！?p> 水里的云水霧沒聽見她們的話，她正仰著頭看天上的晚霞，湖水輕輕晃著，把她的影子揉碎在波紋里。方才救火的焦灼和后怕漸漸散去，只剩下此刻的輕松——她忽然覺得，這片林子好像也沒那么可怕了，尤其是在這樣清涼的湖水里，連空氣都變得甜絲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