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蝴蝶
謝利還是沒能理解阿帕莎為何把他帶到這種地方。如果是啟發(fā)煉金術(shù)的話,他認(rèn)為有些離題太遠(yuǎn)。
阿帕莎敲了敲罩子,那玻璃制成的保護(hù)罩就像沙塵一樣變成粉末。
“啊……”
——這毫無疑問是違規(guī)行為。
不過并沒有神職人員過來,甚至周圍連巡視的人和看守都不存在。然而可能就算有人來查看情況,阿帕莎也會肆無忌憚地在這里破壞吧。
“不要大驚小怪,”她打了個響指,那堆粉末又組合在一起,變回玻璃罩的模樣?!澳悴皇菬捊鹦g(shù)師嗎?這種程度的事情還不是輕輕松松?!?p> “但是,我還是沒能理解阿帕莎小姐的意思。”
“謝利,你要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你對煉金術(shù)其實有個誤區(qū)?!?p> “誤區(qū)……?你的意思是……”
謝利確實一直處于家里蹲的狀態(tài),對于煉金術(shù)的學(xué)習(xí)也僅限于書本,但是這不妨礙他自學(xué)完了他所有能接觸到的內(nèi)容??磥硎且恢币詠淼木薮笮畔⒉畈艜斐蛇@種結(jié)果,果然,阿帕莎提出了他從未聽過的理論:
“所謂煉金術(shù)師,可是最接近神明的存在。不然怎么會有那么多人瘋也似的在這條路上努力,甚至不惜付出自己與他人的生命呢?”
阿帕莎在這些神器之間穿梭,最后她在一個(被玻璃罩保護(hù)著的)小盒子旁邊停下了。那個盒子上面還鑲嵌著金子與寶石,那些珠寶組成一個眼睛的圖案。
“煉金術(shù)師可不是藥劑師或者雕刻家那樣的人物。像這種東西……”
那玻璃罩對她來說就像是毫無用處的擺設(shè),她輕輕松松地就把那個小盒子拿了出來,又破解了教會設(shè)置的最后一道防線:
那是一塊蠕動的肉塊——準(zhǔn)確來說是還帶著血和肉的眼睛。雖然僅僅是一塊肉塊,但是謝利能感受到這之中蘊(yùn)藏的龐大魔力:那是至今為止,他遇到的任何一個人都不曾擁有的力量。但是,與其說這是“魔力”還不如說是某種更為純粹的力量。
“這是……眼睛?但是還活著……”
“當(dāng)然。這可是從那位扎爾宛身上剝下來的,是他的右眼。聽說左眼被一個精靈奪走了,不過很快就被其他人打倒了哦?”
“剝下來?”
“就是字面的意思。畢竟這可是能夠操縱時間的力量呢,會有人眼饞也是情有可原……不過嘛,聽說那個精靈已經(jīng)被某位魔王打倒了——嘻嘻,真是諷刺呢。一個所謂的宗教場所里,供奉的都是主神的尸塊?!?p> 謝利突然萌生出可怕的想法:他想把這里所有的東西都帶走,為自己所用。
如果神職人員用不到的話,那我借來用用也沒什么吧……?
扎爾宛的頭、右眼、手、手臂、血、肉、大腿骨……;霍爾莫茲德的龍角、鱗片、戰(zhàn)斗時穿過的鎧甲、圣劍的劍鞘……當(dāng)然還有許多他看不到東西。
操縱時間……這正是他所需要的。他有一件事十分在意,想再重新經(jīng)歷一次,親眼見證那天的事。
“啊,二位是參觀者嗎?那請不要在這里停留?!?p> 有神職人員注意到了他們,看來今天只能到此為止了。
“抱歉,我們沒有注意到。”阿帕莎鞠了一躬,裝模作樣地道了個歉,帶著謝利回到了大廳,對方看到態(tài)度如此誠懇,所以也并沒有追究。
那么……接下來的目標(biāo)就是想辦法讓魔王出現(xiàn),并引導(dǎo)他在這一帶大肆破壞。這樣一來,自己才能拿到想要的東西——
“十分感謝,阿帕莎小姐,”謝利鞠了一躬,頭埋得很低,把任何情感都藏在心底?!敖裉旌湍慕涣髯屛沂芤娣藴\?!?p> “沒事的,這是我的分內(nèi)工作?!?p> 阿帕莎揮了揮手,搶先一步離開了。謝利目送著阿帕莎的背影,用余光掃了一眼那座寶物庫:“我會記住的……謝謝你。”
說罷,他整理了一下衣物,離開了神殿。
……
“你回來了?”
謝利一打開旅館房間的門就發(fā)現(xiàn)赫麥爾霸占在自己的椅子上,頓時血?dú)馍嫌?
“什么叫‘我回來了’……?這不是我的房間嗎?為什么你會在我的房間里這么悠閑地坐著?”
“因為我打算找你談一些事情,想了想你肯定會回的地方就只有這個房間了,”赫麥爾把右腿疊到左腿上,用左手扶著下顎,右手搭在身前:轉(zhuǎn)了下椅子,直視著面對謝利:
“那么我來一件一件問吧……雖然你是自由身,不用參與這里的事務(wù),但是我要想辦法找出魔王。所以我還是想問……”
謝利感覺自己的呼吸節(jié)奏已經(jīng)亂了套。赫麥爾那有意無意滲出的魔力壓迫感十足,這毫無疑問是單方面的拷問?;蛟S赫麥爾已經(jīng)做好后手?jǐn)貧⑺臏?zhǔn)備了。
“其實我那段時間一直都在的,可以解釋一下嗎?‘好久不見’是什么意思?”
“啊……那個其實是……”
“那位雅瑣帕毫無疑問是貨真價實的魔王,而且是十分老成的那種魔王,不知道她為何能做首席煉金術(shù)師,也更不知道她是怎么混進(jìn)真龍王國的——比起這個我更好奇你的事情,謝利……”
赫麥爾頓了一下,瞇起眼睛觀察著謝利那微妙的情感變化。
“你和這位魔王,上次見面是什么時候?”
他一字一頓地說著,每個字都在狠狠敲擊謝利的心臟。這種時候果然還是搪塞過去比較好吧?
“啊……是剛才吧?她說要帶我學(xué)習(xí)煉金術(shù)所以帶我去了霍爾莫茲德神殿……”
“我說的不是這個!”赫麥爾那沒有情感起伏的聲音里突然夾了些許憤怒,他的魔力也隨著他的情緒躁動起來,嚇得謝利退后了一步,吞了一口唾沫。“我是說在之前……在你來真龍王國之前,你是什么時候見到她的?”
“等……等一下?就算是魔王也沒必要反應(yīng)這樣大吧?魔王聯(lián)盟的各位不都是很友善?”
“現(xiàn)在是我在問你?!?p> ——猜疑又多了一分。
就讓我(赫麥爾)來看看,謝利·帕皮利奧這幅皮囊之下,到底藏了什么東西吧。
謝利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出了事實,當(dāng)然只選了一部分:
“……是在我的故鄉(xiāng),她和我的母親接觸過,不過那時候只是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僅此而已。”
“故鄉(xiāng)?又是這個詞啊。那么方便你透露一下所謂的‘故鄉(xiāng)’是什么地方嗎?”
在步步逼近。當(dāng)然,只有這一點一個字也不能說。
“那么,就和我說一下關(guān)于你的過去的事情吧?!?p> “我拒絕,現(xiàn)在請你出去?!?p> 謝利沒好氣地直接回絕,坐到床上。而赫麥爾也轉(zhuǎn)了過來,繼續(xù)用那給謝利感覺很不舒服的視線審視著他。
謝利并沒有回避赫麥爾的視線,而是用那逐漸空洞起來的雙翠綠的眸子與他對視:
“赫麥爾……知道我的過去和你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你改變不了過去,更找不到即將降臨的魔王。我自始至終都只是一個搭你順風(fēng)車的花瓶哦……”
風(fēng)直闖進(jìn)房間,吹飛了謝利堆在桌子上的一摞文件。內(nèi)容并沒什么特別,僅僅是煉金術(shù)方面的研究。
“我(們)可是最不起眼的那些人?!睖\亞麻色的頭發(fā)與風(fēng)一起飄舞,翠綠色的眼睛在這死一般的夕陽下變得刺眼了許多。
“我不需要你的憐憫,也不會對你的行動做出任何干擾。
“我的一切行動都是為了自己。
“我的意思是……赫麥爾,你找錯人了。我可不是魔王喔?!?p> 謝利的嘴角微妙地上揚(yáng)。他或許正在計劃些什么——但是赫麥爾沒有證據(jù),而赫麥爾他從來不相信第六感這種東西。
那些紙張突然漂浮起來,碎裂開化作無數(shù)藍(lán)色的蝴蝶,飛出了窗外。還有一只停在了謝利的手上。
——蝴蝶……
赫麥爾瞇起眼睛,看著那由奇異魔力編制的、妖艷的藍(lán)閃蝶的海洋:
“……是這樣嗎?”
赫麥爾用余光瞄了那只蝴蝶,并沒有說什么,只是拉開門離開了房間。
“當(dāng)然……”
——如果你要是阻止我的話,我也會毫不猶豫地下殺手的。
停在謝利手上的那只蝴蝶一瞬間化為藍(lán)色的粒子,消失在了夕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