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鯀子炎融 羽城尋父

　　老婦人找了一個街角陰涼之處，將賣藥和卜卦的幌子重新掛在一個顯眼的位置，又鋪好攤位，便靠墻邊坐下，自顧自地飲酒吃肉。

　　那溪邊獸也將裹著嬰兒的獸皮放在地上，并整理鋪平。那嬰兒說也奇怪，從不見哭鬧，睡睡醒醒，醒醒又睡，偶爾被聲音驚醒，也只是抬起頭來左右環(huán)顧一下，就又倒頭睡去，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害怕。

　　沒多久，就見一個身著褐色鶉衣，腰系佩劍的男子停在了攤前。他先看了看老婦人腰下的那把虞刀，然后上前一步，鄭重地拱手施禮道：“請老媽媽見諒，晚輩有一事想向您老請教，不知……求老人家告知，您腰間的這把虞刀是從何處所得？”

　　老婦人低頭一看，剛放好的那把虞刀又露了出來。她心道：“不好，今天看來有麻煩了，我怎么如此大意！這把撿來的虞刀可能真不是一般物品，只這一會功夫便有兩班人馬來問了。如果繼續(xù)帶著這個寶物在身邊，還真有可能惹火燒身！”但她性格向來倔犟，絕不依從強(qiáng)權(quán)，所以冷冷回話道：“此物乃老生祖?zhèn)髦?，自我記事起就一直跟著我，你說是哪里得來的？”

　　“這……”男子看了看左右并沒有人注意這邊，便彎下腰壓低聲音說道：“老媽媽，這把虞刀應(yīng)該是原羽城城主的遺物，如果老媽媽愿意將它轉(zhuǎn)賣給我，我愿意出高價來購買?！?p>　　老婦人被剛才那個持扇子的男子激的有些憤怒，以為這個男子是與他們一伙的，便不加思索地答道：“哼，今天無論你出多少錢財？老生我也不賣這把刀！”

　　男子剛想再說，突見街角走來三個男子，老婦人認(rèn)識，正是剛才想要虞刀的那三個男子。面前這人似乎不愿意見到那三個人，急忙說道：“哦，老媽媽，不瞞您說，我名叫炎融，這把寶刀原本是我家父崇伯鯀的遺物，如果老媽媽您不愿現(xiàn)在轉(zhuǎn)讓給我，那就請您一定要保管好此刀，來日我會盡我所有來與您交換此刀，告辭了?！痹捨凑f完，他便匆匆離開。

　　老婦人看著他遠(yuǎn)去的背影愣了愣神，有些將信將疑。她伸手重新將虞刀往衣服內(nèi)掖了掖，裝作無事一樣繼續(xù)喝酒吃肉。

　　那三個男子，左瞅瞅右看看，假裝逛街，無意路過似的轉(zhuǎn)到了老婦人身旁。

　　老婦人剛不久才和他們打過照面，覺得這三人并非善類，所以并不想和他們搭話。

　　那個持房子的男子見老婦人不理睬他們，便主動走上前，拱手行禮道：“不瞞老婆婆，我見了你那把刀很是喜歡，我也知道那把刀不是婆婆您的，所以希望婆婆您能割愛，將空轉(zhuǎn)讓給我，我愿出一百朋貝購買?！保ò串?dāng)時物價，一百朋貝可能買兩頭牛了）。

　　可這老婦人連眼皮也未抬一下，只是懶懶地說道：“祖先遺物，不敢買賣，況且也不是什么寶貝，你看走眼了！”

　　那人并不死心，道：“婆婆，我知道此刀絕不是你的，您帶在身上，可能會麻煩不斷，我以……我再加點(diǎn)，用我身上全部所有的十金來換您那把寶刀如何？”

　　這婦人是個倔犟的人，見此人如此強(qiáng)勢，甚是惱怒。劈口說道：“此刀乃祖上所留，千斤也不賣！”

　　旁邊兩個人有些詫異，其中一個忙幫腔勸說道：“婆婆，勸你一句，這十斤可不是個小的數(shù)目，您老可以用這十斤在羽城買一個大宅院，再置些田地，可帶著這娃兒在這里過上安穩(wěn)的日子，不必再四處流浪了?！?p>　　這老婦人聞聽，卻突然大笑著答道：“哈哈……過安穩(wěn)日子？這么美的事情我還就不想過了！我浪跡天涯四海八荒一百多年，早就習(xí)慣了流浪的日子，若是哪一天不流浪了，老婆子我還真無法適應(yīng)，你少替我操心了，這把刀我就是不賣！”

　　那男子一時惱羞成怒，“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刷地一聲收回折扇，從身后抽出一把隨身短劍，劈頭就想上來硬搶！

　　老婦人一看，也刷地一聲響，從身后抽出桐椐拐杖來：“哼，想打架！老娘闖蕩天地六合、四海八荒一百多年，從沒怕過誰！又豈會在乎你們這三個無恥之徒！”這三個人原只是以為這個精瘦青衣老婦人不過是個普通賣藥、騙錢的凡人而已，但現(xiàn)在看見老婦人抽出的這把桐椐拐杖，絕不似普通物！而且見她抽出桐椐拐的動作，干脆利落，一氣呵成，便知道這位老婦人絕不是一個好惹的主！

　　這時，街上的一些行人見到這里有熱鬧可看，便開始往這邊聚集，那三人互相看了看，應(yīng)是心里打鼓不知是進(jìn)是退？

　　四人正僵持不下時，忽見一隊人馬手持戈矛長戟，向這邊跑了過來。為首騎是在馬上的一員小將，眨眼功夫他們便來到四人近前，軍卒們持戈橫戟將四人圍在了當(dāng)中。

　　原來羽城為了維護(hù)公平交易，不僅安排有軍卒巡視街道，維持治安，還安排有站在高臺上向四下瞭望的，一旦發(fā)現(xiàn)可疑跡象就會立刻上前查詢。這四人的舉動，早已有軍兵報告給主事的人了。

　　那為首的一員小將，端坐在馬上，他停馬揚(yáng)鞭指著三個男子說道：“你們?nèi)齻€哪里來的混賬東西？竟敢來羽城搗亂市場！”那三個人并不懼怕，其中一個拱手說道：“有莘公子，你誤會了。我們只是來向這位老婦人請教藥理，言語間有些沖撞了這位老人家，并無他意?！?p>　　那小將抬眼看了一眼老婦人，問道：“婆婆，他說的可是實話？”老婦人也不想讓更多人知道虞刀的事，便順口說道：“是了，他們?nèi)撕臀冶嫠幚恚c我發(fā)生了點(diǎn)口角，謝謝大人前來過問，現(xiàn)在沒事了！”

　　那小將軍聽到老婦人這樣說，便也不愿再多問。于是對那三個男子說道：“這里是羽城，望你們好自為之，別在這里鬧事?！闭f完一撥馬，便帶著眾軍卒離去了。

　　三男子又互相使了眼色，那領(lǐng)頭鬧事的一邊后退一邊拱手作揖，并口中冷冷地說道：“后會有期！”說完，三人便也匆匆離去。

　　日已近中天，陽光開始猛烈起來。經(jīng)過這件事，老婦人也無心再做生意了。她彎腰抱起嬰兒對后面的溪邊獸說道：“你收拾好東西，我去給這禍根找點(diǎn)吃的。”溪邊獸點(diǎn)了點(diǎn)頭，便麻利地忙活起來。三扯兩卷，便將物品歸置到了一起。它咬住口，輕輕一甩，便搭到了自己后背上，又慢跑兩步，便跟在了老婦人身后。

　　正走間，突聽得身后有人高喊：“婆婆慢走！”這婦人扭頭看時，只見上午那個帶著女子來看腫疾的男子飛奔而來。

　　老婦人看了看他，問道：“你夫人怎么了？如此火急火燎的！”那男子到近前，一邊倒頭拜謝，一邊氣喘吁吁地說道：“請老婦人到寒舍一坐，為我家娘子再開點(diǎn)藥，早上的藥非常靈驗，我家娘子吃完后便覺得肚子里咕嚕直叫，連去了兩次茅廁，便感覺身體輕了許多，再看她的腹脹已消去了一半，所以我就……急忙趕回來，請婆婆您到寒舍一坐，另給您準(zhǔn)備禮金酒食，求婆婆一定前往！”

　　老婦人聞言，松了一口氣，開口道：“有效就好，我再將那半塊肉也給你，只是藥金要加倍。至于酒食，我看就免了，老婆子我自由散慢慣了，身上虱子跳蚤成群結(jié)隊的，去你家，怕壞了你家安寧。我還要給這娃兒找奶吃去，就不打擾你了?！闭f完，便彎下腰準(zhǔn)備取藥，哪知那中年男子又拜求道：“婆婆是我妻子的救命恩人，請您一定要到寒舍坐坐，讓我們有機(jī)會報答您的救命之恩。至于為這貴找奶媽的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老婦人先是一怔，隨即釋然，笑答道：“哈哈哈……這孩兒是我昨天才撿的，哪里是什么貴公子了！哈哈……既然你能幫忙找奶媽，那就去你家吧，這孩子自我撿來還沒吃過一口奶水。我也想上你家擾你一頓酒食，不過，我可要喝好酒吃大肉，你別怪我嘴貪！”

　　男子這才歡喜地站起身來，幫著溪邊獸收拾好東西，領(lǐng)著他們往家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