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奴正自心酸,聞言不疑有他,順口答道:“是?!?p> “那就怪了!”林珮手中折扇“啪”地在掌中一敲,人已坐直了身子。
“你家是養(yǎng)馬的,怎么會有內(nèi)廷銀作局打造的東西?”
莫小奴僵住了。
林珮靠在椅背上,饒有興致地欣賞著她慌亂無措的神情。
莫小奴緊緊地攥著那柄尖刀,心中只覺惶惶不安,完全想不出該如何應對。
矢口否認?裝作根本不知道什么內(nèi)廷銀作局?或者編個故事,比如說是撿來的、買來的、偷來的?
無數(shù)個方案在莫小奴的腦海中閃過,又被她飛快地一一否決掉了。
林珮這個人,豈是她一兩句謊話就能騙過的!
何況,謊言是需要用謊言來掩蓋的。此時說的謊話越多,將來圓謊的時候需要編造的謊話也就越多,這樣下去何時才是了局?
思來想去始終無法可解,耳邊卻忽然響起了林珮的一聲輕笑:“蕓娘,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嗎?”
莫小奴定了定神,抬起了頭:“很難。所以我不能回答。”
林珮臉上笑容未變,顯然對這個答案并不感到意外。
于是話題又繞了回去,林珮帶著幾分調(diào)侃意味含笑問道:“你家是養(yǎng)馬的?”
莫小奴勇敢地迎上他的目光,神色漸漸轉(zhuǎn)作坦然:“是養(yǎng)馬的,但或許不是一般的養(yǎng)馬的?!?p> 林珮點點頭,并未追問“如何不一般”,而是直截了當?shù)貑枺骸澳悴歼@樣一場局,騙我?guī)愕焦醺畞恚庥螢???p> “不是這樣的!”莫小奴慌忙辯解,“我并未設局騙你,更不是替什么人混進王府來當奸細的!我是真的走投無路……”
“嗯?”林珮微微挑眉。
莫小奴將心一橫,咬牙道:“我是真的走投無路,想找棵大樹靠一靠、找個人騙頓飯吃而已——這次我真的沒說謊!若早知道你是王爺,我就不騙了!”
這番話說完,林珮許久沒有回應。
莫小奴把實話說了出來,心里亮堂了許多,倒也沒那么慌了。見林珮不開口,她便自己又說道:“我知道騙人不對,但是王爺您大人大量,想必不會為這點小事要我的命。您這樣的人物也用不著我報答什么,不如您就當沒救過我,這便高抬貴手放我走吧!”
林珮認真地聽她說完,點了點頭。
莫小奴正要松一口氣,卻見林珮瞇起眼睛,冷冷一笑:“你說走,本王就要放你走?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莫小奴大驚,下意識地將尖刀橫在了胸前:“就算你是王爺,也不能隨便殺人!”
這樣激烈的反應,倒有些出乎林珮的意料。他頓了一下才皺眉道:“沒說要殺你。你把刀放下?!?p> 莫小奴將信將疑,遲疑了好一會兒才試探著一點一點將持刀的手放了下去,小心翼翼地問:“王爺想要我做什么?”
林珮點點桌角示意她回來坐下,卻又似乎不著急開口,只管輕搖折扇安靜地坐著,一副閑適無憂的樣子。
莫小奴卻還懸著心,不敢說話不敢亂動,感覺自己就像躺在砧板上的一條活魚,明知必死,那把刀卻像是故意戲耍她一樣遲遲不肯落下來。
太欺侮人了!
焦躁到忍無可忍的時候,莫小奴咬了咬牙,重重地將手中的尖刀拍在了桌上:“王爺不必戲弄我!要殺要剮,我莫……莫不是沒見過的不成?”
見她發(fā)怒,林珮終于收起了玩味的目光,微笑起來:“脾氣倒不小。不過蕓娘,你細想想本王該不該惱?好心好意以為自己救了一條人命,又為你挨了母親一通臭罵,回來卻得知自己救的是個騙子——本王平生還從未吃過這么大的虧?!?p> 莫小奴被他說得有些臉紅,低著頭道:“騙子的命也是命,您確實是救了我嘛……大不了我給您當牛做馬!”
“當牛做馬倒犯不上,”林珮合上扇子在掌心中輕敲了一下,笑意淺淺:“事實上你什么都不用做。本王的女人只要安享富貴,一心給王府添丁就好?!?p> 話題似乎再一次繞回了原點。莫小奴心中發(fā)急,一張臉漲得通紅:“可我不是……我是有夫之婦!”
她這邊急得只差沒掀桌,林珮卻還是那副不急不慌的樣子:“你先前不是說你男人死了?”
莫小奴心中一痛,頓了一下才道:“他雖然不在了,可是我……”
“那就沒問題了,”林珮打斷了她的話,并不打算跟她商量:“本王早已稟過母親,這件事已經(jīng)定了。以后旁人若問你的來處,你就說是跟本王從晉中回來的。”
莫小奴氣急:“可我不會說晉中話!我都沒出過京城!”
林珮看著她,臉上最后一絲笑意隱去,又恢復了初見時漠然的樣子:“那是你的事,你自己負責解釋?!?p> 竟是完全沒有商量的余地。
莫小奴呆呆地坐了半天,終于想到了一個更嚴重的問題。
雖然這個話題有些尷尬,卻不得不問個明白——
她慌忙抬起頭,卻發(fā)現(xiàn)林珮不知何時已經(jīng)走了。
莫小奴將心一橫,咬牙起身追出去,在廊下拉住了林珮的衣袖,壓低聲音急急問道:“你是需要我配合‘假扮’你的通房丫頭對嗎?期限是多久?總不能等我的孩子出世,這場戲還沒演完吧?”
林珮眉頭微皺,輕撣衣袖甩開了她的手:“你還怕本王虧待了你的孩子不成?”
莫小奴慌忙搖頭,再要多問時,卻見林珮已經(jīng)繞過她,徑直往前面走出去了。
這個人……
他不笑的時候,天然便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態(tài)。莫小奴本想再追上去,腳下卻又有些遲疑。
他畢竟不是林珵,她與他也從未有過相依為命的情分。以她如今的身份和處境,只怕還沒有資格在他的面前放肆。
莫小奴暗暗打起了退堂鼓。眼見林珮越走越遠,她只好在心里安慰自己:雖然他沒說期限是多久,但至少也算默認了“假扮”二字。
所以,她并不需要當真做他的通房丫頭,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