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前走,細碎的月光灑在鋪滿落葉的草地上,鳳兮腦海里浮現(xiàn)的都是前世與好友一起踏青的回憶,落葉片片,泥土與枝葉的氣味游走在空氣中,給予她故鄉(xiāng)的熟悉感。
忽然,一陣悠悠的琴聲傳來,似哀怨、似傾訴。鳳兮忍不住駐足傾聽,想必那彈琴的人兒定有一肚子話卻無人訴說,只能寄于琴聲。鳳兮透過斑駁的樹影兒,卻見一如玉美人著一襲白衣,坐在琴前,纖纖玉指的波動下,琴聲也流瀉而出。
這樣一個狐貍一樣的男兒也會被俗世所擾嗎?在鳳兮眼中,傾城無疑與前世自己所見的那些八面玲瓏的女子一般,應該是社交的一把好手。
正在鳳兮發(fā)愣之際,那美麗的男兒抬眸向她所在的方向望來,含情脈脈,滿目情深。她終究還是來了,是不是,她并沒有那么討厭自己?傾城的內心不禁有些雀躍,琴音也跟著歡快起來,鳳兮的嘴角也忍不住地跟著這歡快的曲調微微翹起。
“你來了!”見鳳兮仍然一襲白衣站在路的那頭,傾城停下手中的琴,站起身,柔柔地問道。
“我來了!”鳳兮點點頭,忽然有一個念頭映在腦中,也許這個男子沒有自己想象的那樣狠毒,世道艱難,本來男兒生存就不易,若不是為了活下去,他一個男兒家又何必委屈自己以色侍人呢?鳳兮忽然覺得自己以前對他似乎有些過分了,這樣為難一個男子,自己不也和那些膚淺的女人一樣了嗎?枉她比人家多讀了二十多年的圣賢書。
見鳳兮對他態(tài)度好了些,傾城不禁有些手足無措。
“我,我……你坐。”
“傾城公子今日怎么這樣拘謹?”想想第一次見面就往自己懷里撲的紅衣男子,現(xiàn)在面前這個白衣飄飄的公子怎么都不能與之重合。
“我以為你不會來了呢!”傾城低下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既是公子相邀,我又豈會不來?我,我也為之前自己的態(tài)度向你道歉,還望公子海涵?!兵P兮向傾城拱了拱手道。
“不敢當,大人何須如此說,我,我之前接近你的確是別有目的?!眱A城見鳳兮向他行禮忙阻止道,自己有錯在先,又怎能擔得她如此。
“公子肯坦誠相告,我今日便不算白來?!兵P兮抿抿唇笑著說。
“我已拒絕了那人,我不會再……”傾城有些著急地解釋著。
“我相信。”
“嗯?你說什么?”傾城以為自己聽錯了,忙又問了一句。
“我說我相信你!”鳳兮的眸子里干凈單純,一點不似作假。
傾城那緊張的情緒馬上被滿心的喜悅取代了,一張小臉兒明媚的就像這園中的花一樣,也照亮了鳳兮的眼。
“謝謝……”半天,傾城才說出兩個字來。
“為什么選擇告訴我?”
“我,我覺得你是個好人,我不想傷害一個能為了百姓挺身而出來的人,傾城雖不才,卻也知道何為正義,何為仁道。自古為官者鮮少為民,而你,卻不同”
“原來傾城公子不僅才藝了得,才情也不凡?。 兵P兮覺得一個男子能想到百姓,格局的確夠大。
“不過人人能見到的罷了,大人過譽了。”傾城被鳳兮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一個叱咤商場如魚得水的人兒,也只有在她面前才會臉紅吧!
“傾城公子請我來,不會就是為了站著聊天吧?”鳳兮見二人之間有些尷尬,便想著緩解一下氣氛。
“大人請坐。”傾城馬上邀請鳳兮坐下,端起酒壺為她斟了一杯果酒,“這是傾城自己釀的酒,大人嘗嘗……”
“味甘順滑,回味無窮。沒想到傾城公子還有這等手藝?!兵P兮抿了一口贊揚道。
“不過閑來無事做著自己小酌幾杯罷了。”傾城倒也回答的落落大方。他親自釀的酒,千金不賣。
“既然傾城公子以誠相待,我也便不虛情假意了。能看得出,公子也是能力非凡之人,何以將自己困于此,而不得舒心?”鳳兮想到他的琴聲,忍不住問道。
“你,你也嫌棄我在這煙花之地,嫌棄我臟嗎?”鳳兮的問題仿佛一根利劍刺穿了傾城剛剛還雀躍的心,他臉色發(fā)白地問道。
“這話從何說起?我之前不是已經(jīng)向你解釋過了嗎?心里干凈的人才是純潔的,更何況,即便真的是以色侍人,也比那些偷雞摸狗、坑蒙拐騙之人要光明正大的多,最起碼是靠自己來掙錢,而沒有做那傷天害理之事,傾城公子勿要多想?!兵P兮急忙解釋道。
“是啊!如果有條件,好人家的男兒又怎會愿意來這煙花之地,一雙玉臂千人枕,一點朱紅萬人嘗。遇人不淑,渾身是傷是常有的事兒,一旦入了這青樓,便一生沒有出頭之日了,永遠見不得人,受人唾棄……”傾城越說越難過……
“這世間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公平的,但是有些人舍了自己一人,救了全家,也算是求仁得仁了。凡事多往好處想一想!”鳳兮見他神色不好,忙安慰道。
“你果真是不同的,我就知道?!眱A城抬眸盯著鳳兮喃喃道。
“不知我的事情是否為傾城公子帶來了麻煩?”鳳兮趕忙轉移話題。
“麻煩還不至于,只是損失了一大筆錢……”傾城撅著嘴有些撒嬌道。
“沒想到公子還是一個生意人……”鳳兮有些尷尬地摸摸鼻子道。
“我家本就是商人起家,我十二歲那年,母親去世,父親沒過多久也跟著去了,家里并沒有姐妹能撐起家業(yè),母親一生操勞,攢下這個家不容易,于是,我便以一男子之身撐起家中重擔。內有母親表親虎視眈眈,外有對家趁火打劫,當時我也曾想,不如就隨了他們去了吧!可是我又不甘心,再一次被姨母派的人害入山崖后,被師傅所救,師傅見我可憐,傳我輕功和暗器,十四歲時,我回家后親手除了自己的姨母,奪回母親留下的家產(chǎn),出入生意場所,我知道,那些和我做生意的人瞧不起我,她們只是看中我的錢,可那又如何,還不是得和我笑語盈盈?我知道,我的名聲不好,她們都說……”
傾城抬眸看了一眼鳳兮接著道,“她們都說我是靠爬上那些女人的床才能撐住家里的生意,一開始我是難過的,后來也就淡了,既然她們都那么認為,索性我便直接住進自己家的青樓,打出招牌,賣藝不賣身,也為醉春樓拉來了不少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