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不知道我們能否拜見一下瑞豐樓的賬房先生?”
老者拱手道。
這可把唐掌柜嚇了一跳,拜見?
什么時候有人想見玄邃都得用拜見這個詞了?
況且……
他可記得清清楚楚,三更天時候師徒二人來住宿時,老者身上穿的可是特制的青衫。大隋朝,非士人不可穿青衫。
而老者出手闊綽,絕非尋常士人,但就是這么一位大人物,想見李玄邃都要用拜見。
這小子,比我想的厲害啊。
“實不相瞞,我家賬房先生性子憊懶得很,這個點還在赴周公約得再過一個時辰才能醒來。前幾日我就此事說他,他還作詩反駁我呢。”
提起這個事,唐掌柜也哭笑不得。
“哦?賴床還能作詩開脫?”
“是啊,他說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
老者眼睛一亮,撫掌贊道:“果然是才子。既然如此,我們愿意等賬房先生醒來。”
“這哪能,我這就叫他去?!?p> “不必不必,掌柜不是說瑞豐樓的菜窖能讓蔬菜長久保存鮮味嘛,不如先讓我們見識見識,吃過飯再拜見賬房先生?!?p> “吳老先生說得也是,民以食為天,吃飯重要。二位想吃些什么?”
“掌柜,薺菜,蓮藕,蔓菁,菘菜,這四樣東西瑞豐樓里有嗎?”
吳福面上風輕云淡,但說出來的話卻明顯是經(jīng)過一番思量。
薺菜,蓮藕,蔓菁,菘菜,可分別是春夏秋冬四季蔬菜。
他要的這四樣東西,明顯是對菜窖存了考校心思的。
“菘菜昨日剛剛用完,但紫芹還有,不如換成紫芹如何?”
菘菜便是青菜,昨日被唐青青切完了最后兩盆。紫芹則是跟菘菜一樣,也是只有冬季才有的蔬菜。
“老師,若這所謂的菜窖真如掌柜所言,那可真是仙人手段。若我大隋百姓個個能掌握菜窖的制作手段……不,哪怕只是一部分人掌握,那我大隋……”
掌柜前腳剛鉆到后院,阿摐就按耐不住激動之情。
“阿摐,慎言。”
“學生知錯了?!?p> “不過這賬房先生,可真是個奇人啊?!?p> “老師,你說這賬房先生能否為我們所用?”
吳福搖搖頭:“如此大才,卻偏安一隅,若是沒聽到那首詩我還能當他是懷才不遇。春眠不覺曉,哈哈,此人天性使然,不會進官場的。”
不多時,飯菜上齊,一盤盤小菜或蒸或炒或煮或拌,主料用的正是四季的蔬菜。
雖然不至于色香味俱全,可也讓人看的食指大動。
“匪夷所思,匪夷所思啊。”
吳福放下筷子,眼里滿是震撼。
“掌柜,不知賬房先生醒了沒有?!?p> “吳老先生放心,我已經(jīng)叫醒他了,現(xiàn)在正在后院洗……”
話沒說完,吳福就一下子跳了起來,大步朝后院走去。
阿摐緊緊跟著身后。
唐掌柜只好也跟在后面。
而李玄邃此時正蹲在井邊拿著自制的牙刷刷牙,突然聽到有人問。
“小兄弟,你知道這里的賬房先生在哪嗎?”
李玄邃頭也不抬地回道:“我就是,怎么了?”
那聲音的主人倒吸一口冷氣:“先生竟如此年輕?”
李玄邃咕嚕咕嚕地漱口,沒功夫搭理他。
“玄邃,這是吳老先生?!?p> 李玄邃眼睛一亮,趕快把嘴里的水吐出去,袖子把嘴邊的沫子隨便一摸態(tài)度瞬間發(fā)生了一百八十度的改變。
“原來是吳老先生,久仰大名久仰大名。在下就是瑞豐樓賬房,李玄邃?!?p> 掌柜可說了,這是肥羊。
“不敢當不敢當,倒是李先生果然如傳聞般非同凡響?!?p> 呵,虛偽。
李玄邃在心里不屑地撇撇嘴,他有個青菜傳聞。
你們這些讀書人喲。
看著這位吳老先生滴水不漏的禮節(jié),旁邊那位跟自己年紀差不多大但卻氣質(zhì)出眾的年輕人,李玄邃就知道終于到了這一天了。
早在做出菜窖這個東西的時候,李玄邃就想到有這么一天。畢竟在這個時代,菜窖無疑是神器,定然有人眼熱。
所以老早就和掌柜商量好了對策,反正按李玄邃的意思,這東西守不住也完全沒有守的必要。
原理簡單,容易復制,制作方法拿出去也是件造福百姓的事。這些年之所以沒拿出去造福百姓,一方面是要增加瑞豐樓的競爭力,另一方面他又不是圣人,反正這東西泄露給一個人就會讓所有人知道,還不如待價而沽,看誰眼熱就賣個好價錢。
以菜窖的作用,必定在整個社會造成巨大貢獻。
“老先生可是為了菜窖而來?”李玄邃率先出擊。
似乎是不習慣這么直白的說話方式,吳老先生臉色一滯,卻又很快恢復。
笑道:“對啊?!?p> 李玄邃眨巴眨巴眼睛,不對啊,你們讀書人不是應該再說些什么造福國家造福百姓的大空話嗎?
這么直白的嗎?
“五百兩。連設計圖跟原理都給你?!崩钚涑掷m(xù)放招。
“成交?!眳歉@潇o接招。
哎呦不錯哦。
彼此彼此。
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露出笑意。
老狐貍。
小狐貍。
“吳老先生痛快?!?p> “小先生才是不得了。”
旁邊阿摐看的一愣一愣,你們到底背著我完成了什么py交易?
不是應該因為才趣相投惺惺相惜什么的嗎?
怎么你們的惺惺相惜讓我有種雖然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我感覺很奇怪的感覺。
五百兩是什么青菜?
這么好的菜窖五百兩就賣了?
“阿摐,給錢?!?p> “啊?哦,是,老師?!?p> 聽到老師吩咐而驚醒的阿摐,連忙從背著的書篋里摸出一疊銀票,不多不少地數(shù)了五百兩遞給李玄邃。
“不知李先生可愿為官?”
阿摐咬咬牙,站出來問道。
李玄邃奇怪地看著這個看上去跟他年紀相仿的小伙子,一臉莫名其妙。
“混吃等死的日子不過,跑去做官?”
唐掌柜臊地一把捂住臉,丟人啊。
混吃等死,這小子還真敢說這大實話。
阿摐不服氣地反駁道:“先生在此做賬房先生不也要算賬嗎?如何算混吃等死?能算一座酒樓的賬,為什么不愿意去算一地的賬?”
李玄邃深以為然地點點頭:“你說的對。所以我沒做賬房先生了,太累了。我收了掌柜的女兒做弟子,比以前輕松多了。等過幾年把徒弟教出來了,就能徹底混吃等死了。”
“你……你……”
阿摐氣的滿臉通紅。
我阿摐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等等,先生怎么收一介女流做弟子?”阿摐皺眉道。
“怎么?你認為我弟子比不上你嗎?青青!出來!”
李玄邃一聲落下,后廚門被啪地一聲踹開,唐青青舉著一把菜刀灰頭土臉地跑出來。
阿摐氣的眼淚都快出來了。
難道她能比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