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的話,讓袁紹心中憤憤不平。畢竟兩個人的年齡都是三十好幾了,而現(xiàn)在讓他們只能知難而退的毛頭小子,才不過十歲而已!
可另一方面,袁紹卻不得不承認,今天他袁紹和曹操是實打?qū)嵉脑谶@個毛頭小子的手里吃跌了——剛才自己那一拳出的突然,雖然有個不長眼的家伙出來礙事了。但最多也只是耽誤了一剎那而已,換做是普通人,哪怕是個成人,也未必可以反應(yīng)的過來。
丁遙不僅反應(yīng)過來了,甚至在躲避之后,還能做出反擊動作。冷靜下來的袁紹也意識到了一點兒,這個傳聞中受到了高祖指點的毛頭小鬼,或許并沒有看上去那么簡單。在今日之前,袁紹頂多會認為丁遙不過是一個口齒伶俐擅長詭辯的毛頭小兒而已,但現(xiàn)在……
“此子若是不除,日后必成你我大患!”袁紹陰森森的在曹操的耳邊低喝道。
“本初與某心有戚戚焉?!辈懿佥p喝道,而后放開了袁紹。袁紹現(xiàn)在已經(jīng)冷靜下來了,他不會繼續(xù)和自己動手了。
當(dāng)然,若袁紹還要打,只要不是和剛才那樣上來就是奔著自己的臉打的,曹操也就不還手了。
好在袁紹已經(jīng)徹底恢復(fù)了清醒,只是輕輕的對著曹操的胳膊象征性的打了一下。
“豎子,今日之辱,來日必當(dāng)好好報答!”袁紹走到丁遙的面前,恭敬的拜了拜,但嘴里說的,卻和恭敬沒有丁點關(guān)系。
“若是用言語就可以攻擊人,草原上的蠻夷早已經(jīng)被大漢肅清了?!倍∵b輕蔑一笑,而后玩味的說道?!梆埵侨绱?,你袁本初不還是乖乖的在某的面前行拜禮嗎?”
“豎子……”
“有本事大點聲???”丁遙冷笑道?!皢灸池Q子?你袁紹一庶子而已,有何資格?”
“丁遙!”庶子是袁紹一輩子的刺痛,因為這個身份,雖然他要比袁術(shù)聰明伶俐太多。但在家族中,支持袁術(shù)的人,卻還是要比支持他的人多!袁紹雖然明面上豁達,但實際上卻對自己是庶出這件事情,分外的在意。丁遙先勒索他,再羞辱他,而現(xiàn)在竟然還用他的逆鱗來撩撥!袁紹感覺自己已經(jīng)出離了憤怒!
“殺了他!一定要殺了他方可解我心頭之恨!”
曹操太了解袁紹了,在聽到袁紹的聲音忽然間拔高到極致的同時,曹操就上去一把抱住袁紹。
“孟德,今日……”
“今日之事就此為止,丁遙乃是當(dāng)今陛下大殿上當(dāng)眾收下的義子。莫要忘了,這件事情,是在大將軍強烈反對的情況下促成的!”曹操低喝道?!爱?dāng)眾辱罵皇子的罪名,非你我甚至你我家族可以承擔(dān)的!我們先撤,來日方長!”
“也罷,且讓黃口小兒張狂些許時日!一年內(nèi),必定要他好看!”想到得到的那個消息,袁紹看向丁遙的眼神中多了一抹森然。
“一年內(nèi)?”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袁紹這句話,在曹操的心中掀起了軒然大波??戳搜鄱∵b,又看了下袁紹,曹操的心情變得無比的復(fù)雜。
說走就走,袁紹和曹操對蔡邕簡單道別之后就徑自離開。
“皇子,袁本初和曹孟德皆非善類,奈何與之為敵?”荀攸低聲問道。
“若今日不打壓此二人一番,日后恐難再打壓了?!睆膭倓偟匿h芒畢露,到現(xiàn)在的戾氣全無,丁遙收放自如。荀攸本還擔(dān)心丁遙剛剛忽然變得攻擊性那么強,是年少氣盛,是為了美色而失去了理性。但現(xiàn)在看來,丁遙那么做,是有他自己的原因的。
“皇子的意思是……”荀攸小聲問道。
“袁紹色厲內(nèi)荏,雖然名聲在外,然金玉其外敗絮其中,若用九品來評判,不過是中上姿而已。然曹操……”說到曹操,丁遙的臉色變得陰郁了不少?!半m然是閹宦之后,但曹操卻并沒有用這個身份和閹宦之流親近。相反,從出仕之初到現(xiàn)在,他從未表現(xiàn)出和閹宦之流親近的意思。也從來沒有想過,要通過出資來從張讓之流手中得到一官半職的。由此觀之,此人要么是匡扶社稷,摒除閹宦的治國之棟梁。要么是禍亂朝綱,陰謀奪權(quán)之竊國大盜!”
“這……皇子此言,恐略有偏頗吧?”丁遙對自己說這么多,讓荀攸的心中生出了一些別的東西。
“君不見當(dāng)年之王莽乎?”丁遙的一句話,讓荀攸心中剛剛生出的那一抹疑慮瞬間消散。
“只是人心難測,真假難辨,皇子此言,確無私心耶?”荀攸小心翼翼的問道。
“公達,高祖曾托夢于某,臨別前,留侯饋言八句,以作警言。其言曰:
贈君一法決狐疑,不用鉆龜與祝蓍。
試玉要燒三日滿,辨材須待七年期。
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未篡時。
向使當(dāng)初身便死,一生真?zhèn)螐?fù)誰知?”
“嘶……皇子能得高祖青睞托夢,得留侯饋言八句,此乃天大的福分??!”饒是荀攸,在聽到了丁遙的話后,也不覺驚叫了起來。
“何人在那恬躁?”曹操和袁紹的年齡太大了,本來對于這兩人,蔡邕是不怎么上心的。但因為丁遙的處處為難,蔡邕的心中反而對曹操和袁紹另向看待了。可以說,如果沒有丁遙的先富帶動后富的言論,曹操的言論恐怕就是最佳的了。蔡邕看得出來,曹操還有話沒有說完,只是因為此處人多,他的言論又過于偏激,相當(dāng)于是對當(dāng)下的世家發(fā)出了明確的挑釁。
如果繼續(xù)說下去的話,政策能不能實施,蔡邕不敢肯定。但是曹操鐵定是要被天下世家給仇恨的!
眼看著兩人被丁遙給氣走了,蔡邕心中正不爽著呢。此時聽到因為袁紹和曹操這兩個身世最好的人離開后,忽然間安靜下來的院內(nèi),驟然間有人高聲呼喊,蔡邕的臉色立刻陰沉了起來。
“晚輩潁川荀攸,因聽到皇子遙在夢中受到留侯的饋言,聽到其中精妙之處,不覺驚嘆。不想驚了蔡大家,是荀攸之錯?!避髫泵Φ狼傅?。
“唔……”聽到荀攸這么說,丁遙的嘴角不覺微微揚起。
“哦?聽君此言,老夫倒是對丁慎獨夢中所得饋言有了興趣了。”蔡邕說是這么說的,但臉上卻并沒有多少感興趣的意思。
“不過是高祖托夢臨別時,留侯饋言八句而已?!倍∵b笑著擺了擺手,渾然不在意的說道?!安贿^是夢中之言,蔡大家當(dāng)不得真,當(dāng)不得真。”
“當(dāng)?shù)卯?dāng)不得,不若將那饋言說出。孟子曾言曰:獨樂樂不如眾樂樂,既是留侯饋言,不若說出,讓大家拜讀一二?!币驗槎≡鲑Y從宦官的手中買了并州牧一職,而宦官,向來是蔡邕心中認定的禍亂天下的罪魁禍?zhǔn)?。蔡邕對和宦官交易的丁原,心中的厭煩也就可想而知。丁遙對丁原的行為不反對,甚至還有支持的意思,自然而然的,蔡邕對丁遙也不怎么喜歡了。
“既然蔡大家要求,慎獨就勿要推辭了?!彪m然知道蔡邕是為難,但看到丁遙毫無懼意,盧植自然知道。自己這個寶貝蛋兒徒弟肯定是又憋了一肚子的壞水,就等著老實人蔡邕自己上套兒了。
“留侯之言?還真敢說?!?p> “就是,區(qū)區(qū)一豎子,年不滿十歲,狂浪不羈,高祖和留侯又豈會托夢于此等浪子?”
“行為粗俗,言語激進,仗著當(dāng)今陛下恩寵,在眾目睽睽之下,竟然背后傷人。此等人,不過是嘩然取眾之輩而已?!?p> 一群人在荀攸開口的時候,就已經(jīng)嘰嘰喳喳的開口嘲諷丁遙。
木秀于林,風(fēng)必吹之。這么多青年才俊聚集于此,結(jié)果出盡風(fēng)頭的卻是一個年不滿十歲的毛頭小子!
要知道,這次雅集,蔡邕已經(jīng)說了。他的女婿就是要從他們之中選出來的!如果風(fēng)頭被這個小子給占盡了,
“遵盧師之言?!倍∵b恭敬的對盧植拜了拜,而后對蔡邕同樣如此。
“贈君一法決狐疑,不用鉆龜與祝蓍。”
“切,此兩句不合詩經(jīng),且太過直白,怎么可能是留侯之言呢?”丁遙剛把前兩句說出,就有人大聲譏笑道。
“就是就是?!?p> “現(xiàn)在爾等多么貶低,片刻之后就會多么吃驚。”唯一一個聽完整首詩的荀攸,微笑著看著四周丑態(tài)畢露的眾人,心中卻冷笑連連。
“試玉要燒三日滿,辨材須待七年期?!?p> “好!”丁遙剛說完,就聽有人大聲叫好。而令眾人驚訝的是,第一個叫好的,竟然是一直看不上丁遙的蔡邕!
“好一個試玉要燒三日滿,辨材須待七年期!”蔡邕本就是性情中人,開始看不上丁遙,完全是因為丁原的原因。而現(xiàn)在丁遙這兩句詩一出,蔡邕按捺不住心中的驚訝,直接發(fā)聲叫好。而叫好之后,蔡邕的心也漸漸的冷靜下來。蔡邕不由的回想起來當(dāng)初第一次和丁遙見面的時候,兩人之間的談話。
“這……”本來嘲笑聲居多的院內(nèi),此時瞬間啞然。
這兩句詩雖然依舊直白,但卻合乎大道。文學(xué)不是枯燥拗口就是好的,相反,簡單直白,卻又能夠?qū)⒌览黻U述清楚的,方為最上。
“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未篡時。
向使當(dāng)初身便死,一生真?zhèn)螐?fù)誰知?”
“妙妙妙!”丁遙話音剛落,院內(nèi)眾人叫好之聲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