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馨在鄉(xiāng)下時，跟著鄰家的孫老太太學過幾天醫(yī)，給那男孩切脈診斷后，證實了李子染的猜想，“姐姐，他是餓暈的！”
餓暈的？好辦！
李子染先讓李子馨登上馬車，鉆進車廂，扶好，然后囑咐若芷準備好隨時逃跑。然后她才拿出湯壺，把高湯一點一點喂給那孩子，過了少許，那孩子悠悠轉(zhuǎn)醒。
遠處正在向這邊張望的漢子們，頓時松了一口氣兒，齊齊地向李子染跪下，連連磕頭致謝。
那孩子臉色漲紅，也掙扎著跪下，向李子染磕頭道謝，“謝謝公子救命之恩，小的，這條命從今天起就是您的了！”
一口湯水，就能買一條命??！哈！這還真是命如草芥!
李子染擺了擺手，“你的命是你自己的，我要了也沒用，我看你們也不像是匪徒，你們好好地回家去吧！否則，若哪日天公不作美，你們碰到一個硬茬子，錢沒劫到，命卻丟了，那就悔之晚矣！”
那孩子連連點頭，“恩公說的是，小的謹遵恩公教誨！”
李子染點點頭，“走吧！”
李子染轉(zhuǎn)身跳上車準備離開，可那孩子卻緊跟著站起來。
“你還想做什么？”
那孩子有些局促，說道，“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小的愿意終身為仆，侍奉公子！”
李子染黛眉微皺，“我說過不用了！”
那孩子不依，“公子用不用是公子的事，可這救命之恩，小的是一定要報的！”
李子染不悅，“你究竟想怎么樣？”
那孩子干脆利落地說，“報恩！”
李子染冷哼一聲，“扯謊，我看你是想吃飯！”
被人當面戳穿小心思，那男孩羞愧不已，臉色紫紅，可是人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候，只要能活著，沒有什么舍不去的。
那男孩挺起胸膛，索性攤開來說，“是的，我想跟著公子為奴，為了報恩是真，為了吃飯也不假！”
李子染臉色稍緩，微微點頭，“說實話就對了，別覺得自己聰明，就想拿全天下的人當傻子?！?p> 李子染仔細打量了那男孩子一眼，那男孩雖然營養(yǎng)不良，但是從眉眼處倒也能看得出是一個清秀的，又瞧他剛才的舉動，想來也是一個機靈的。
她這一車的女眷，縱然她和若芷女扮男裝，可也有諸多不便。留著他，倒也可以。
李子染將湯壺遞給那男孩，“你我可以收下，只要你對我忠心不二，自然會有你一口飯吃?！?p> 那男孩連連磕頭道謝。
李子染起身上車，若芷揮動馬鞭，緩緩向前走。
那男孩便緊跟在馬車一旁。
前方的那群漢子自動讓出一條路來。
男孩抱著湯壺一滴也沒有舍得再喝，待走到那群漢子處，男孩便將湯壺塞給其中一個漢子，說道，“這湯很好，王大叔，你拿回去給劉嬸嬸家的奶娃娃喝吧！”
那被喚作王大叔的漢子，摸了兩把濁淚，啞著嗓子說，“好，好，好的。狗娃子，我看著這戶人家不錯，你跟著他們好好地干活！”
狗娃子重重地點了點頭。
走了將近有一個時辰，李子染覺得有些不對勁，掀開車簾往后去瞧，好嘛！這后面竟烏央烏央跟了一群人，那群漢子們倒是一個不拉地全都跟來了。
李子染臉色陰沉，質(zhì)問狗娃子，“這是怎么回事？”
狗娃子賠笑道，“公子莫要誤會，是王大叔見公子心地善良，是一個好主顧，遂就想著帶著全寨子的人給公子為奴為婢，只求公子能賞口飯吃！”
還沒等李子染發(fā)作，若芷先被氣笑了，“你們真是好本事?。∮驳牟恍?，就來軟的。你們這潑皮耍賴的做派和土匪有什么區(qū)別？”
李子染淺笑道，“若芷你忘了，他們本就是想做土匪的！”
狗娃子撲通一聲跪下，跪著隨馬車向前挪動，“公子莫要誤會，我們都是老實本分的莊稼人，實在是被人逼得沒有活路了，才出來做那損陰德的土匪勾當。沒承想這第一面，就碰到公子您！公子您菩薩心腸，就收下我們這一幫人吧！為奴為婢，刀山火海，只要公子能賞我們一口飯吃，我們絕無二話?！?p> 說話間，就到了兩條岔路口。
若芷把車停下，拿不定注意，問道，“公子，咱們走哪條路？”
李子染指著前面的兩條路，問狗娃子，“這兩條路分別都通向哪里？”
狗娃子兩個膝蓋殷紅一片，說道，“左邊的路是通向蘄州，右邊的路是通向錦城?！?p> 李子染又問，“那你覺得我應該走哪一條？”
狗娃子答道，“那自然得先看公子想去哪里！”
李子染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該去哪兒！”
狗娃子眼睛一亮，懇求道，“若公子不知道去哪兒，不妨先到我們土寨住下！我們土寨風景秀麗，景色宜人，可美了！”
李子染不置可否，說道，“我若去了，怎知你們不會謀害我性命，貪圖我錢財？”
狗娃子砰砰磕頭，“我等對天發(fā)誓，若是做出一絲對公子不利的事，我等死后下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翻身！”
“你回去吧！用心不明的人，我是不會用的！”
李子染看了若芷一眼，若芷會意，揚起馬鞭，在空中打出一聲巨響，馬兒受驚，向左邊的路飛奔而去。
狗娃子撒開腿，在后面追著。
本就是虛軟不堪，怎么能追上四肢健碩的赤靈馬呢！不一會兒，就不見了馬車的蹤影。
李子染回到車廂，李子馨不解地看著她，“姐姐，他們那么可憐，咱們就算不能帶上他們，給他們些銀錢，也是好的呀！”
李子染沒有回答，只是掉頭問墨韻兒，“你也是這么想的嗎？”
墨韻兒苦笑道，“奴家也是窮苦人出身，對他們算是同病相憐；可奴家卻是贊成公子的做法?！?p> “為何？”李子馨不解地看向墨韻兒。
墨韻兒看著錦衣玉食長大的李子馨，說道，“因為人心！”
“人心？”李子馨聽得更加糊涂了。
墨韻兒解釋道，“人在生死存亡之際，只怕心肝的顏色已變，就算咱們舍了全部錢財給他們，他們恐怕依舊會對咱們不利！”
墨韻兒見李子馨眉頭依舊皺得緊，便也不再說什么。
李子染無奈，只好接替墨韻兒的話，對李子馨解釋道，“做人還是樸實些，安守本分，順應自然，才好；別想著做那圣母白蓮花！”
李子馨點點頭，她雖然不知道圣母白蓮花是什么意思，但是她竟奇異地懂了李子染的意思。
萬事萬物，皆有前因后果。就像狼要吃羊，羊要吃草，都是自然規(guī)律罷了。
或者說，那是命數(sh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