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一股勁兒跑到了很遠(yuǎn)的地方,他這才停下來,化為人形,隨意一倒,一頭栽倒在低矮的草叢之中,長發(fā)散開,衣領(lǐng)半敞開,尚且還喘著粗氣,手肘一曲,用手將視線遮擋住。
真是奇怪,他為何要對仇人,感到如此的愧疚?
這是她該償還的債!
這是,她欠他的!
他絕對不會,就這么收手的。
洛仲躺在草地之上,雙手展開,低低沉沉地笑了起來,聲音越來越大,最終放聲大笑起來,就像是提前見到了黎家破敗毀滅的場景,漸漸的,聲音卻逐漸減弱,衰竭到了消亡的地步。
等到那時候,這世上,也再無黎苒此人了……
遠(yuǎn)在千里之外的若珊瀑布之下,秉華被困在其中的陣法當(dāng)中。
秉華不擅長陣法,只知道其基本的要領(lǐng)。好在此地的陣法只是將他困住,并不攻擊他,他這才有足夠的時間將四處摸索一遍。
等過了許多時日之后,他終于找到陣眼所在之地,就隱匿在那瀑布之下積聚起來的湖泊底下。
只是,如此寬闊的湖泊,也不知道湖面之下是不是有陷阱。
沒辦法,他毫無頭緒,只能硬著頭皮潛水下去。好在他是仙胎,刀槍不入,水火不侵,他猶如閑庭散步般游了下去,身姿優(yōu)美。
淺點(diǎn)的地方尚且還能看清,越往深處去,入眼的卻只有黑暗。
他將神識探出,擴(kuò)散開來,一縷霸道的力量卻在瞬間便將他探出的一部分神識吞食掉了。
神識連通的是仙人最為脆弱的魄,被吞食的后果嚴(yán)重得相當(dāng)于心臟受到了重創(chuàng)。
秉華猝不及防間被這么一攻擊,唇角溢出一絲血漬,很快在水的稀釋之下,就看不見了。
他心神緊繃,驚訝地快速收回所有尚未被吞食的神識,浮在水中墨發(fā)飄散,眸眼銳利,做足了防御進(jìn)攻的姿態(tài),卻未收到任何的進(jìn)攻。
秉華思索了一會兒,小心翼翼地用術(shù)法包裹住神識,隱蔽地往之前神識被吞食的地界探去。
極其微弱的試探似乎沒有引起任何的注意,那股力量沒有再蠻橫地傷害他。他再接再厲,再次以相同的方式擴(kuò)散出神識去。
如此一來,他的神識雖然很慢地探究著前方的的東西,效果卻比方才好上許多。漆黑的湖底,神識所探知出來的是,一片鋒利堅固、整齊排列鱗片,周身四溢著幽深的暗火,爪牙尖長恐怖,裸露于外凌冽逼人。
那是……
那是!
他睜開眼,神色緊繃,瞠目結(jié)舌,啞然無聲地繼續(xù)細(xì)細(xì)觀察著。
這是,兇獸狴犴,龍之七子,他怎么被人鎖在這里?
秉華猶豫了片刻,上前靠近他,狴犴周身熾人的火焰僅剩下一小圈,完全沒有許久之前秉華在神殿之上所見到的那般威風(fēng)凜凜,即使他以肉眼亦可見,他的威力被削弱了許多。
而那萬年煉制而成的玄冰鎖鏈散發(fā)著逼人退卻的寒意,兇惡地透過他的肩胛骨,牢牢地將他困于此地,封鎖掉了他全部的法術(shù),以至于他不得不恢復(fù)原形龜縮于這與他相生相克的水中。
秉華在手掌之上包裹上一層法力,卻徒手探過了暗火,輕而易舉地觸碰到了他的本體肉身。
如此衰弱……
若非狴犴是龍之子,恐怕早就被幕后之人所殺了。
秉華輕嘆一聲,抬眸一望正對進(jìn)一雙巨大的瞳孔之中,那金黑色的眼仁隨著他的移動而移動著,狴犴醒了……
僅是被這兇獸注視著,也足以讓人汗如雨下,寒毛豎立,脊背發(fā)涼。
他舉起雙手示意自己沒有惡意,并且,后退一步,向這趴著的巨大兇獸行了一禮,恭恭敬敬的喊了一聲,“狴犴大人?!?p> “你是……”
神海之中侵入一縷陌生而充滿了疑惑的聲音,低沉嘶啞,宛若枯木。
枯如槁木。
他的身軀,雖然依舊龐大。他的力量雖然雄厚??墒撬@個人的精氣給人的感覺卻已經(jīng)蒼老至極了。
“您已經(jīng)消失很久了,應(yīng)當(dāng)還不知道,在下乃是神界戰(zhàn)神秉華?!?p> 狴犴轉(zhuǎn)動著瞳孔,注視著他身上許久未曾見到的仙力,徐徐說著,“真是好久未曾見到仙界之人了。”
秉華他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張了張口,說了出來。
“前輩,我有心想要救您,可在此地力量受限,恐怕無力救您離開……”
他面上露出一絲慚愧,緩緩說著,有些羞愧。
“無礙。我知曉的?!?p> 長時間的幽禁并未讓狴犴狂性大發(fā),反而將身上的戾氣散去不少。
剛開始的時候,他也狂躁不安,拼命掙扎著想要掙脫開這萬年的玄冰鏈,然而這法器的力量太過宏厚,在吃了些苦頭之后,他才學(xué)會在此地修養(yǎng)身心。
靜靜的他煩雜的心沉淀下來。就借著此地難覓的安寧,開始休養(yǎng)生息,躁動難眠的他竟然就在此地安生沉睡下來。
他在此地修煉的期間,也寄希望于,之后能夠修為精進(jìn)到能掙脫此鏈的地步。
沒想到倒是等到了仙界之人來此。
“你是如何到此處的?”
秉華一一告知了他,狴犴嘆息著,一眼便知其中分曉,“你是被人設(shè)計了吧?!?p> 秉華點(diǎn)了點(diǎn)頭,他也發(fā)現(xiàn)這個可能了,“是的,前輩您可知道陣眼在何處?我必須得盡快出去,我擔(dān)心……”
他說到一半有止住了,心知自己無力阻止事件的發(fā)生,此時此刻,黎苒說不定已經(jīng)遭遇到了禍?zhǔn)隆?p> 而他卻被困于此地,無法掙脫。
“我并不知道如何從這里出去?!?p> 蒼老遒勁的聲音這樣回復(fù)著他。
秉華有些失落和不甘,繼續(xù)追問道,“記得當(dāng)時是何人將您困于此地,又是用的何種方法將您傷成這樣?此地是否有什么特殊之處?”
狴犴搖了搖頭,沉默不語。
過了半天,他才繼續(xù)說著,“罪人是誰,我自然知道,可是,此事,你做不了主,我若將此事告訴你,也只是在害你?!?p> 秉華未獲得絲毫線索,感覺到有一絲的氣餒,但他很快振作起來,自行開始摸索起來。
一日找不到他就再找一日。一月找不到他就再找一月。一年找不到他就再找一年。
總歸是能讓他找到出口的!他一定會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