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筱那篇題為《“琉璃”下的毒流:何氏藥業(yè)二十年排污疑云與無聲的死亡村落》的調(diào)查報道,像一枚精準投擲的燃燒彈,在午夜引爆。自媒體平臺、各大新聞門戶瞬間被點燃,閱讀量呈幾何級數(shù)爆炸性增長。報道中觸目驚心的渾濁水體照片、成排因相似怪病去世的村民名單、環(huán)保組織提供的初步超標數(shù)據(jù)、以及殷未錄音中何然那句狂妄的“廠子老問題我爸都能擺平,死幾個人算什么”,如同淬毒的鋼針,狠狠扎進公眾的神經(jīng)。
H市的“琉璃之城”美譽,在滔天的輿論怒火中顯得無比諷刺。
何氏集團總部頂樓,何建雄的辦公室氣壓低得能擰出水。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燈火璀璨,映在他眼中卻是一片扭曲的焦土。他猛地將平板電腦砸在昂貴的紅木辦公桌上,屏幕瞬間碎裂成蛛網(wǎng)。
“廢物!一群廢物!”他咆哮著,脖頸青筋暴起,像一頭被逼入絕境的受傷雄獅,“公關(guān)部是干什么吃的?輿情監(jiān)測是瞎子嗎?讓這種垃圾文章發(fā)酵到現(xiàn)在?!”
“何董,對方…對方準備太充分了,而且引爆點選在深夜,我們…”公關(guān)總監(jiān)面無人色,聲音發(fā)顫。
“我不想聽借口!”何建雄粗暴地打斷,“現(xiàn)在!立刻!給我做三件事:第一,所有合作媒體,不管花多少錢,把口徑給我統(tǒng)一!就說這是競爭對手的惡意抹黑,是境外勢力針對民族企業(yè)的陰謀!找專家,找‘權(quán)威’機構(gòu),出報告,洗!給我洗得干干凈凈!”
“第二,”他眼中兇光畢露,“那個叫肖筱的記者,還有她背后那些所謂的環(huán)保組織、鬧事的刁民…讓他們閉嘴。律師函?太慢了!找點‘社會人士’,給她點‘終身難忘’的警告!還有那幾個跳得最高的‘代表’,讓他們知道亂說話的代價!”
“第三,股價!給我穩(wěn)住股價!啟動應(yīng)急資金回購!放出風(fēng)去,就說我們有重大技術(shù)突破,海外訂單激增!什么能吹就吹什么!再跌下去,銀行就要上門了!”
命令被層層下達,何氏龐大的機器在恐懼的驅(qū)動下瘋狂運轉(zhuǎn)起來。網(wǎng)絡(luò)水軍鋪天蓋地,混淆視聽的“辟謠帖”、“專家解讀”開始刷屏,將矛頭引向“資本陰謀”、“數(shù)據(jù)造假”。幾家原本準備跟進報道的本地媒體,在巨大的壓力和誘人的“合作”面前,選擇了沉默或轉(zhuǎn)向。肖筱的個人社交媒體賬號瞬間涌入無數(shù)污言穢語和死亡威脅,她租住的公寓樓下開始出現(xiàn)不明身份的可疑人員徘徊。
然而,物理世界的威脅來得更快。兩天后,肖筱駕駛著她那輛二手小車前往與環(huán)保志愿者秘密碰頭的途中,一輛無牌的黑色越野車在偏僻路段驟然加速,狠狠撞向她的車尾!
“砰——!”
巨大的撞擊力讓肖筱的車瞬間失控,旋轉(zhuǎn)著撞向路邊護欄,安全氣囊轟然彈出,擠壓著她的胸腔,幾乎窒息。玻璃碎片四濺。眩暈和劇痛中,她模糊看到那輛黑色越野車沒有絲毫停留,揚長而去。刺鼻的汽油味彌漫開來。
恐懼像冰冷的蛇纏繞住心臟,但更強烈的憤怒隨即點燃。她掙扎著摸出手機,屏幕碎裂,但還能用。她顫抖著,第一時間不是報警,而是撥通了林辰的電話,聲音嘶啞卻異常清晰:“辰…他們動手了!車禍…是故意的!證據(jù)…證據(jù)鏈必須更快!殷未…殷未有危險!”
幾乎在肖筱遇襲的同時,另一股陰風(fēng)也吹向了殷未。
何然的私人別墅里,氣氛壓抑得令人窒息。何然看著電視里滾動播放的何氏股價暴跌新聞和沸沸揚揚的排污丑聞,煩躁地將價值不菲的水晶煙灰缸砸得粉碎。他一把揪過縮在沙發(fā)角落的殷未,力道大得幾乎將她提離地面。
“賤人!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把那些話錄下來給了那個姓肖的婊子?!”何然雙眼赤紅,唾沫星子噴在殷未慘白的臉上,“我就知道養(yǎng)不熟的白眼狼!為了你那快死的老太婆,什么都敢賣是吧?”
殷未嚇得渾身篩糠,淚水無聲地涌出,拼命搖頭,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抽氣聲,卻一個字也說不出。
“不承認?”何然獰笑,一把將她摜倒在地,“行!老子沒空跟你廢話!你現(xiàn)在就是個定時炸彈!”他掏出手機,撥通一個號碼,語氣冰冷:“強子,帶兩個人過來。把殷未弄走,找個‘安全屋’關(guān)起來,沒我命令,誰也不許見!手腳干凈點!”
絕望瞬間攫住了殷未。她知道“弄走”意味著什么,也許就再也見不到奶奶了。求生的本能讓她在何然轉(zhuǎn)身時,猛地撲向沙發(fā)縫隙——那里藏著一支老舊的錄音筆,是肖筱上次偷偷塞給她的,讓她有機會就錄下更多。她剛把錄音筆死死攥在手心,別墅的門鈴就響了。
何然罵罵咧咧地去開門。殷未抓住這轉(zhuǎn)瞬即逝的機會,用盡全身力氣爬起來,沖向別墅后門連接的小花園。她記得那里有個矮柵欄,翻過去就是一條相對僻靜的社區(qū)小路。
“媽的!想跑?!”何然的怒吼從身后傳來。
殷未心臟狂跳,肺部火燒火燎。她剛踉蹌著翻過柵欄,腳下一軟摔倒在地。追出來的不止何然,還有兩個一臉橫肉的男人。
就在這時,一輛不起眼的共享單車猛地從旁邊小路沖出來,精準地橫在殷未和追兵之間!騎車人敏捷地跳下車,正是穿著便服的章蕙!她臉色緊繃,眼神卻銳利如鷹。
“站??!警察!”章蕙厲聲喝道,盡管聲音還帶著一絲屬于警校學(xué)員的青澀,但那身正氣和瞬間拔出的伸縮警棍,讓沖在最前面的打手動作一滯。
“警察?”何然看清是章蕙,先是一愣,隨即暴怒,“章蕙?你他媽瘋了?敢管我的事?滾開!這沒你說話的份!”他根本沒把眼前這個“小警察”放在眼里,示意手下繼續(xù)抓人。
“何然!我警告你,現(xiàn)在立刻停止侵害行為!殷未是我要保護的證人!”章蕙毫不退縮,警棍橫在身前,擋在瑟瑟發(fā)抖的殷未前面。她快速對殷未低語:“別怕,往大路上跑,攔出租車!”
“給我上!連她一起收拾!”何然徹底失去理智。
兩個打手互看一眼,兇相畢露地撲了上來。章蕙咬緊牙關(guān),警校學(xué)的格斗術(shù)瞬間爆發(fā)。她側(cè)身躲過一拳,警棍狠狠砸在另一人的小腿脛骨上,那人慘叫一聲跪倒在地。但雙拳難敵四手,另一人的拳頭已到面門!
“砰!”一聲悶響。
拳頭沒有落下。一個高大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切入戰(zhàn)團,一只手鐵鉗般抓住了打手的手腕,另一只手肘帶著凌厲風(fēng)聲,狠狠撞在對方肋下!動作快、準、狠,帶著明顯的實戰(zhàn)烙印。
是任元(Edmond)。他不知何時出現(xiàn),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眼神掃過驚魂未定的殷未和護著她的章蕙,最后落在暴跳如雷的何然身上,冰冷刺骨。
“何少,看來你的麻煩,比股價要大得多?!比卧穆曇舨桓?,卻像淬了冰的刀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