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茯認真總結(jié)了一下,在這個世間,自己不是被打就是被關(guān),或者被關(guān)起來打,一天省心日子都沒有。
眼下又被高高捆在這里,沒吃沒喝曬著大太陽,如果這里才是自己真正該在的地方,那她倒希望活在那邊的夢境里……
感傷的念頭沒有持續(xù)太久,日落前有人來了。
鑿齒族人的樣子,看過就很難忘記。烏布纏身,面上繪滿了圖騰。然而樣子雖然有些駭人,但收拾得干干凈凈,沒有半分臟亂或是邋遢。
“幽都巫女為何來此?”那人開口,竟是個女子的聲音。
相較于壽華部族人晦澀難懂的語言,她算是口齒十分清楚了。
“我不是幽都巫女,這里頭恐怕有些誤會。”辛茯答道,這個鍋可不能隨便背,“我身上的衣服是別人給我的,我頭上的煙火也是別人放的……”
那女子沒有作聲,似是在打量她,隨后自腰間緩緩抽出一柄彎刀。
辛茯的心里頓時涼了,這架勢是一言不合就拔刀……果然和上古人類不能隨便亂說話。
顯然對方?jīng)]有繼續(xù)和她啰嗦的意思,抬手就砍。
辛茯甚至沒來得及閉眼,那彎刀已劃過自己的手腕和腳踝。繩索應(yīng)聲而斷,她原本就手麻腳麻,一旦失去了束縛,也自然撲通一聲趴在了地上。
“是不是巫女,一試便知?!鳖^頂上是那女子的聲音。
辛茯還沒來得及再說什么,已經(jīng)有人上前,將她手腳抬了就走。與壽華那里不同,直接將她扔進一處泉眼。
雖說天氣不冷,但泉水自山體中滲出,冰涼刺骨,辛茯差點沒背過氣去。
然而被守在一旁的四個鑿齒族人瞪著,她哪有膽量爬出來。
身上的黑袍也被三兩下除去,還好沒有再被扒拉去余下的衣衫。
這里的人很喜歡給別人洗澡。這是辛茯得出的又一個結(jié)論。
從開始被冰冷的泉水刺得渾身宛如刀割,到后來的麻木并沒有經(jīng)過很久的時間,她又被拖了出去??偹阍试S她自己換上干凈的衣服,而那件被洗凈且烘干的黑袍又被送了回來。
雖然百般不愿意,辛茯還是重新套上了黑袍。她原本就與縈塵身形相仿,雖然黑袍寬大,還是相當(dāng)合體,看起來就像是量身做的。這似乎更難替自己分辯……
外頭已是黑夜,早先辛茯被捆綁的地方,火堆正熊熊燃燒?;鸲焉霞苤粋€高臺,一條木頭搭起的臺階,直通上去。
她就想起上次看到縈塵起舞,似乎也是這般場景。辛苓雖善舞,可自己卻是不會的。若是刀架在脖子上,讓自己上去跳一支舞,可又如何是好?
“上去。”這聲音辛茯識得,正是之前將她從木架上放下來的那個女子。
“我真的不是巫女……”辛茯話音未落,那女子的彎刀已經(jīng)亮閃閃架在了脖子上。
“上去?!彼貜?fù)道。
辛茯已知多說無意,自己今夜若是不上去,怕就是要成了這刀下冤魂。
她一步步循著木梯而上,腳下火堆的熱量漸漸變的炙烤。冰火兩重天,今日算是齊全了。
很快,火堆下漸漸聚攏了許多鑿齒族人。身穿相同的衣衫,皆仰著脖子目不轉(zhuǎn)睛盯著火堆和高高在上的那個女子。
難不成巫女會御火之類的法術(shù)?辛茯心中叫苦,除了被烤熟,實在想不出自己還能有怎樣的下場。
走到高臺的頂端,腳下火舌猙獰,畢剝有聲,點點火星如螢蟲般在四處游走。
原本該是很玄幻唯美的場景,在她的眼中竟生出壯烈的意思。
接下來該怎么做?辛茯完全沒有主意。高臺下密密麻麻的鑿齒族人,靜謐一片,詭異十分。
她將探戈、踢踏舞、芭蕾......都想了一圈,覺得哪一種都不太適合眼前的情形。要么做幾個瑜伽動作......
忽地,有水滴落在辛茯的面上,接著是兩滴三滴,很快地雨水密集而落。高臺下的大火頓時小了不少,灼人的熱氣也瞬時減少。
難道是自己召來的雨水?辛茯心里一惑,卻聽見高臺下的躁動。她還沒來得及慶幸,卻見一人舉起手中箭弩指向自己,這才聽清他們口中喚著“騙子……”“假冒……”
眼見著那寒光奔至眼前,辛茯大驚之下連躲閃都不及,堪堪抬起左手臂。
豈料那箭矢忽地走偏,擦著她的手臂而過,將她左邊的長袖生生扯去一塊,露出手臂。
那人又欲搭箭,卻被人出聲喝止道:“慢!”
辛茯并沒有看清這人是如何上的高臺,只覺眼前一花,高臺上已經(jīng)多了一個人。
那人垂首望著她露出的手臂,看得十分仔細。
辛茯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露出的那一截手臂,上面還留著那白豹的抓痕,此刻雖早已愈合,但三道紅色的疤痕卻很是難看。
那人抬眼又將她細看了一回,抬手示意,很快有人捧著什么上了高臺,手中的托盤上一截黑黝黝的木頭。他伸手在那木頭上摸了幾下,轉(zhuǎn)身在辛茯的額頭上輕抹了一下,口中喃喃,“義獸在野……神馳靈邁……”
說罷,轉(zhuǎn)身對臺下眾人做了個似是安撫的手勢,眾人皆俯首離開,很快散得干凈。
辛茯仍沒回過神來,手臂上這么難看的疤痕,就這么救了自己的命?那只白豹,究竟是個什么來頭?
“不識虞奴,我等愚魯,虞奴見諒?!蹦侨斯暤溃霸谙妈忼X族首?!?p> 魚奴?雨奴?辛茯聽得不甚清楚,也不好再問,只能強自鎮(zhèn)靜道:“無妨無妨好說好說……”剛撿了條命回來,這之后的緣由以后再問清楚不遲。
“十七,領(lǐng)虞奴大人去休息,好生供奉……”那族首回頭囑咐道。
他身后之人正是當(dāng)初將辛茯放下木架,扔她進泉水,逼她上高臺,又放箭射她的女子。原來名叫十七。
顯然十七并不認可辛茯的身份,頗不情愿地向那族首頷首,回身示意辛茯隨她離去。
一路十七走在前頭,沉默得令辛茯很不安。
“那個……”辛茯試著探詢一二。
“就你?也配伺候騶虞?”前頭的十七猛然出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