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炊煙背叛玫瑰

一

“像他那樣自命不凡的人，怎么會長久地漂泊呢？”

“是啊，肯定會有富婆看上他的，富婆會有的?！?

“最好是李清照那種，有錢，又有才?！?

“卓文君那樣的女人也不錯，看見才子就心動。一曲鳳求凰，保證讓她那小心肝撲通撲通跳上好幾個時辰?！?

“不知隋意到底怎么想的。夜夜相思，孤燈照壁，都二十好幾了，還戀戀不舍遠在國外的那個女友，他竟然能耐得住寂寞?！?

“銷了青春，熔了寂寞?！?

……

……

去編輯部的路上，一念和左岸邊走邊談論著主編隋意。其實隋意真名叫隋云天，一次異想天開便改名叫隋意，取“隨意”之意。

“二位大爺，中午好，來點什么？”前臺小施見他們又遲到了，半開玩笑道。

“給念大爺一杯奶茶再潤潤，昨天晚上他還沒吃夠?！弊蟀锻Ｒ粯舆呎{(diào)侃著，邊打開自己的辦公電腦。

“給岸大爺一杯咖啡提提神，昨天晚上他勞累過度。”一念也尋常口吻戲虐道。

“我這里有這月的獎金，給你們來提提神好不好？”來編輯部已有三個多月的小施已經(jīng)習慣他們的油腔滑調(diào)了，也不以為然。

“好！”一念和左岸異口同聲，當回過神兒來后，哭喪著臉道，“不會是遲到五次了吧。”

“二位大爺，難道每次都要我耳提面命不成？”小施埋怨道，“九點上班，你們卻總趕在十點五十九進門，這個月才過了十天，你們竟有六次。不能怪我！”

“那……這月的獎金？！”

“那……這月的羊肉串？！”

二人絕望地相視，無語，隨即垂頭喪氣地開始工作。

“‘日翻天’終于上線了！”左岸猛可地喊道。

背靠背坐著的一念給這一聲唬了一跳，吃驚道：“左岸，醒醒，工作了！”

“是日翻天！”

“日翻天上線了？”

“是啊！這期雜志的專題文章就等著他的譯稿呢！這小子，整天忽悠我?？磥砟奶煳乙驳么騻€防忽悠熱線咨詢一下了?！?

“別說了，搞定后趕快把稿子傳過來，還有三天時間哪，岸大爺！”一念也急不可耐，“時光催人心焦躁，這終日不成章是為哪般？早知如此，當初就去選修小日本的那鳥語，也不至今天把腦袋系在他人的腰帶上晃悠?！?

眾編輯不知他們倆在談論什么，都從隔欄上探出腦袋，朝這邊呆呆地望著。

二

雪還在下，午飯后的陽光因此也朦朦朧朧，帶著羞意。吸煙室里，左岸總是第一個到，悶悶地吐著煙圈。

“怎么著，晚上慶祝一下？”看到左岸在抽悶煙，一念揶揄道。

“為那失去的兩千多個羊肉串？”左岸無奈地笑著。

“正經(jīng)點兒。這么長時間了，你也該給‘門神’一顆定心丸吃了吧！”一念說著，順手抄起當天的報紙。

左岸沉默不語。

“女人喜歡讓她笑的男人，愛的卻是讓她哭的?！蔽膴拾娴乃椒慨?，一念每天必看，他邊輕輕讀著，邊指給身邊的左岸看。

“俗！俗不可耐！”左岸不屑。

“是有些索然寡味，或許這些話并不是用來讀的?！币荒钌詭Э隙ǖ恼Z氣道。

“女人總是男人茶余飯后的談資?！泵谰帡畈ǘ酥璞吡诉M來，“兩個大編輯能不能搞些有格調(diào)的東西？！”

“喲呵，藝術家來了，請坐請坐。”左岸讓座。

“藝術家的耳朵豈能容得‘下里巴人’？”一念放下報紙，抬頭欣賞窗外雪景，“既然如此，那就來點‘陽春白雪’好嘍。??！～～瞧！～～那一片雪，那一串長長的足跡，那春姑娘的郁郁獨行。”

“不錯，不錯，好詩，好詩?！眱扇嗽谏砗笾惫恼啤?

“近了～近了～～對，再近些～～哇，哇！～～那輕盈的腳步，那熟透的胸脯～～”

楊波騰地從沙發(fā)上跳起來，把頭探出窗外，愣了一下，也跟著哇哇地叫。

左岸跳了起來：“哪，哪兒呢？”

楊波邊哇哇地叫著，邊回過頭沖著一念豎起大拇指：“透過這么厚的衣服你也能～～哇哇地叫，了不起！”

“暈！兩人一塊兒忽悠我！”左岸沒來得及看到人。

“不好意思，現(xiàn)學現(xiàn)賣，忽悠的水平差了點，別介意呵！”楊波做著傻傻的表情。

“你……你們……”左岸一時語塞，哭笑不得。

“同是天涯被忽悠人！”楊波一臉委屈。

“瞧你們那點出息！”一念笑道，“一個一個如饑似渴，你們以為我‘哇’什么呢？！我是想說：哇，那腳步，那胸脯，怎么看怎么像小施！”

三人遂笑罵著亂作一團。

“對女人的胸部藝術如此專注，難得，難得呀！的確是‘陽春白雪’，這屋中屬而和者也不過兩三人而已嘛！”小施突然出現(xiàn)在吸煙室門口，身上的雪還未來得及抖落。

撲面而來的寒意令三人都打了個冷戰(zhàn)。旋即，三人顧左右而言它，打著叫著溜回了自己的電腦前。

一念用QQ建了個臨時群，把楊波和左岸添加了進來。

一念：不會吧，三層樓高她都能聽到？

左岸：寒氣逼人的大雪天，有人洞開窗子高聲吟詩，難道還不夠惹人眼嗎？

楊波：說的也是，看來今晚得請罪了！

一念：這段時間咱們是不是有些過份了？畢竟她才剛畢業(yè)嘛！

左岸：那晚上就聚一下吧，這么長時間也沒正經(jīng)的在一起聊過，楊波把女朋友也喊上，兩個女的也方便些。

一念：就這樣說定了，下班時左岸負責搞定那‘門神’。

左岸：憑什么我來替你們擦屁股啊，剛才我多冤哪，連人影都沒瞅見，竟然也給一鍋燴了。

楊波：我說左岸同志啊，都是看花人，哪兒那么多里格朗兒的，平日里難道你少折騰她了？少數(shù)服從多數(shù)，就這么定了。

一念：左岸同志，現(xiàn)在可是神女有心呀，剩下就看你這個襄王是否有夢了。

發(fā)完最后一句話，一念便把群撤了。

左岸的牙齒咬的咯咯作響。



“今天下雪，就早點下班了?！敝骶幩逡庠诰庉嫴績?nèi)部群里發(fā)通知。

一石激起千層浪，沉默了三天的群終于爆發(fā)了。一堆堆的表情在群內(nèi)迅速地向上刷，有微笑，還有咖啡，米飯……那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三人看見小施獻上的是一朵玫瑰，都松了口氣，看來她的心情還不錯。

“施大小姐，今天～～一塊兒～～隨便聚聚吧，大家熱鬧熱鬧！”左岸謹慎地湊到小施的電腦前。

“是啊，一塊兒聊聊，反正都在這個小區(qū)里住，也不怕什么雪大回不了家?！币荒顡胶椭?。

“沒有什么合適的理由，我是不會‘隨便’聚聚的?！毙∈[起了架子。

“是……這樣的，楊波他有事找你，所以……對了咱們?nèi)コ曰疱伜冒?！”一念很吃力地編了個借口。

“好，這就來了?！边h處的楊波以為他們倆把‘門神’小施給搞定了，趕忙應了一聲。

小施聳了聳肩，沒再說什么，四人一塊兒出了門。一念和左岸在后面邊走邊嘀咕著，比畫著，做著小動作。



“天都黑了，大家怎么還不走？”隋意看到大家的QQ都還亮著，又在群里喊。

連喊了兩三次，沒人應，很納悶，跑出主編室一看，傻了。

電腦全開著，轉(zhuǎn)椅擋在道上，兩個離家遠的編輯在暖氣旁睡著，四個離家近的卻沒了人影。

隋意大喊一聲：“下課了！”

“下課了，下課了?！眱删庉嫳缓鹦蚜?，抓起背包迷迷糊糊地出了門。

隋意一邊搖著頭、嘆著氣替他們收拾，一邊罵著這些年輕人做事真‘果斷’：招了個美術設計，男的，第二天便找不到人了，問及眾編輯，答曰：開了。西風掃黃花，倒挺利索，如此三次，直到換了個剛畢業(yè)的漂亮的小施，這才穩(wěn)??；給魚缸新裝一個恒溫器，有條龍魚不適應，給烤得有些暈了，身子稍有些傾斜，全體編輯一致表決，扔掉那只“病魚”，可惜那幾百塊錢買的呀，二話沒說，扔了；編輯部要樹形象，前臺不能少，暫時招不到人，眾編輯硬把那小施拉到門口處，又當美編又當前臺，美其名曰充分利用資源；今天，攤子也不收拾了，溜了！

“代溝就這樣產(chǎn)生了？”隋意自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