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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飆苦情戲

蘇棠寧猛地從一片混沌黑暗里彈坐起來,胸口像是被巨石碾過,每一次呼吸都扯著生疼。

喉嚨里火燒火燎,殘留著一股子皮肉燒焦的糊味。

是雷劈。

厚重的錦帳隔絕了晨光,也似乎隔絕了活氣。

沒有劫后余生的慶幸,沒有重見天日的喜悅,只有一種沉甸甸的麻木感。

自從穿越以來,這是第三次慘死,第四次重生。

她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強(qiáng)塞回原點——嫁給昭平侯世子裴硯之后的一個月。

每一回試圖偏離既定的的命運(yùn)軌道,結(jié)局都毫無新意:在她十六歲生辰前后,以一種足夠離奇、足夠憋屈的方式,結(jié)束短暫而可笑的一生。

第一回,她追著裴硯之那點風(fēng)流韻事,想親眼看看他和白月光葉綰璃是如何“情深似海”。

結(jié)果呢?馬車失控,她像個破麻袋一樣被甩出去,重重砸在青石板路上——捉奸未遂,摔死收場。

第二回,她寒了心。只求一紙和離書,遠(yuǎn)遠(yuǎn)離開侯府,離開裴硯之這塊捂不熱的石頭。

結(jié)果呢?她跑回娘家哭訴,頭頂?shù)姆苛汉翢o征兆地塌了下來,連哼都沒來得及哼一聲——求離不成,壓死家中。

第三回,她絕望了,也豁出去了。既然離不了,那她“賢惠”到底!主動張羅著要幫裴硯之把葉綰璃風(fēng)風(fēng)光光納進(jìn)府里。

結(jié)果呢?正當(dāng)她指揮下人布置喜堂時,一道紫色閃電劈在了她身上,皮開肉綻,焦糊一片——納妾失敗,雷劈而亡。

每次死亡的痛苦都如此真實,如此刻骨銘心。

此刻回想起來,蘇棠寧的指尖都止不住地顫抖。

她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氣,再緩緩?fù)鲁觥?

掀開帳子,赤腳踩在冰涼的地磚上,她走到桌邊,拎起茶壺,也不用杯子,就那么對著壺嘴,仰頭“咕咚咕咚”灌了幾大口隔夜的冷茶。

“3,2,1……”她放下茶壺,心里倒計時。

幾乎是“1”字剛落的瞬間,外間就響起了腳步聲。

緊接著,貼身丫鬟春喜那張圓乎乎的小臉就探了進(jìn)來,聲音又急又尖,帶著哭腔:“世子夫人!不好了!世子爺騎馬摔了,人抬回來都…都昏迷不醒了!夫人請您快過去呢!”

果然。

蘇棠寧面無表情地轉(zhuǎn)過身,走到妝臺前對著銅鏡理了理鬢發(fā)。

鏡中的少女,眉眼依舊精致,只是那雙眸子宛若毫無波瀾的死水。

“嗯。”她應(yīng)了一聲,聲音平平,聽不出半點情緒,“去瞧瞧吧。”

春喜愣住了,眼睛瞪得老大,像是第一次認(rèn)識自家主子。

這反應(yīng)……不對?。∈雷訝斂墒鞘雷臃蛉说拿樱⊥绽锸雷訝敶騻€噴嚏,世子夫人都能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恨不得把全京城的大夫都請來。

如今人摔得昏迷不醒,世子夫人怎么跟聽說今天廚房少買了一把青菜似的?

“世子夫人?”春喜遲疑地又叫了一聲,懷疑自己是不是沒把事情的嚴(yán)重性說清楚,“世子爺傷得很重!抬回來的時候都沒聲息了!夫人都哭暈過去一次了!”

“嗯?!碧K棠寧依舊只是淡淡地應(yīng)著,隨手拿起一件素色的外衫披上,“不是還喘著氣么?慌什么?!?

裴硯之這塊冰坨子,捂了整整三世,捂不熱就是捂不熱。

他那點可憐的溫情,早八百年前就系在白月光葉綰璃身上了。自己算什么?一個上趕著倒貼、惹人厭煩的障礙物罷了。

她抬腳往外走,步伐平穩(wěn),甚至帶著點閑庭信步的意味。

急?有什么好急的。裴硯之這次摔馬,看著兇險,實則屁事沒有。頂多身上蹭破點皮,躺個半天就能醒。

他需要的從來不是她蘇棠寧的關(guān)心,而是葉綰璃的撫慰。

春喜滿肚子的話堵在喉嚨口,最終也只能咽下去,憂心忡忡地跟上。

閬華苑里,此刻已是亂糟糟一片。

濃郁的藥味混雜著一種緊繃壓抑的氣息彌漫在空氣中。

蘇棠寧剛走到門口,一陣極具穿透力的哭嚎聲就撞進(jìn)耳朵里。

“我的兒??!我的心肝啊!”昭平侯夫人季氏,裴硯之名義上的嫡母(因裴硯之是過繼到她名下的),正撲在裴硯之的床沿,捂著心口,哭得那叫一個情真意切、感天動地。

蘇棠寧腳步頓了一下,嘴角幾不可察地向下撇了撇。

好演技。

不愧是能在侯府后院屹立多年不倒的狠角色。這表面功夫,做得真是滴水不漏。

就是這位“慈母”,在前幾世里,沒少明里暗里給她下絆子,在裴硯之面前上眼藥,一步步加深裴硯之對她的憎惡。

行,飆苦情戲是吧?誰不會!

蘇棠寧深吸一口氣,換上了一副比季氏更加悲痛欲絕的表情。

她甚至踉蹌了一下,仿佛腿軟得站不住,然后爆發(fā)出一聲足以掀翻屋頂?shù)目藓埃骸胺蚓 ?

在春喜和屋內(nèi)其他丫鬟婆子目瞪口呆的注視下,蘇棠寧猛地?fù)涞搅嘶杳圆恍训呐岢幹砩希?

“夫君!你沒事吧!你睜開眼看看我??!”

她伏在裴硯之胸口,放聲痛哭,眼淚洶涌而出。

她哭得投入極了,雙手死死揪著裴硯之胸前的衣襟,身體的力量毫無保留地壓下去,連帶著整個雕花大床都發(fā)出了不堪重負(fù)的“咯吱”聲。

季氏的哭聲戛然而止。

她捂著心口的手都忘了動作,愕然地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蘇棠寧比她還要夸張十倍的“表演”。

這…這還是那個在她面前唯唯諾諾的蘇氏嗎?

季氏愣神的功夫,蘇棠寧哭得更來勁了。

她一邊哭天搶地,一邊在心里瘋狂輸出:

【死渣男!墜馬都摔不死你!怎么不干脆摔斷脖子一了百了?省得老娘還得對著你這張死人臉演戲!】

【趕緊咽氣!咽了氣老娘立馬卷鋪蓋改嫁!找個身強(qiáng)體壯知情識趣的小郎君,游山玩水逍遙快活去!誰要在這破侯府里看你跟你那白月光膩膩歪歪!晦氣!】

季氏被激起了好勝心,立刻重整旗鼓,聲音拔得更高更尖,試圖蓋過蘇棠寧的“風(fēng)頭”:“硯之我兒!你睜開眼看看娘??!娘的心都要碎了!”

一時間,兩個女人的哭聲在屋子里此起彼伏,不知道的,還以為裴硯之已經(jīng)咽氣了。

蘇棠寧伏在裴硯之的胸口,心里卻在冷酷地點評:【老虔婆,拍床板的手勁挺大啊,也不怕把你兒子的肋骨拍斷了?嘖嘖,這眼淚流得跟不要錢似的,擠得挺辛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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