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章節(jié)

書友吧

第1章

我覺醒那天,八歲的兒子拉住我站在懸崖邊的手。

不遠的丈夫面色譏誚,仿佛篤定我不敢跳下。

世界意識在腦子里苦口婆心勸我:「就算這段感情再怎么迫不得已,也都這么多年過去了,你就忍心這么拋棄你八歲的兒子嗎?他是你十月懷胎掉下來的肉??!」

我諷笑一聲,身子往后倒去:「我生于自由,絕不當籠子鳥雀?!?

1.

被世界意志操控著和宋朝在一起的第十年,我覺醒了。

發(fā)現(xiàn)之前一直被操控的時候,我渾身像抹了垃圾般惡心,畢竟他一直以來都把我當消遣,成日帶著兒子宿在張婉希那里。

他們才是親密無間的一家人。

「你和宋朝有了兒子,完全和他捆綁在一起,而且我檢測過,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離不開你了,你們是一家人,為什么覺得惡心?」

「雖然沒有愛意,但你已經(jīng)成了他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我冷笑一聲,拔腿就往山崖上沖去。

「一個不出于我意愿操控我被強奸的綁架犯,你和我談家人?」

我控制不住生理的惡心,迫不及待想逃出這個布滿傀儡線的牢籠。

死亡才是我如今追逐的自由,而我就算死,也不愿意把自己的尸體留給他們。

深不見底地懸崖之上,我只再踏一步就能墜落而下。

一句童聲卻喊住了我,「媽媽,你不要我了嗎?」

是我的兒子,他扯住了我的手,臉上帶著不解,「就因為我和爸爸喜歡希阿姨,你就要那么任性地用死來逼迫我們嗎?」

幾步之遙,宋朝面色譏誚地看著我,語氣中帶有幾絲不耐,「別無理取鬧了,以后我多陪陪你就是。」

世界意識的聲音在我腦子里響起,帶著幾絲不贊同。

「有夫有子,家庭美滿,你到底要逃脫什么,就算之前你吃了很多苦,不為宋朝,你也為你兒子想想??!回頭吧,他們都在帶你?!?

我回眸,夕陽照射著宋朝和孩童的影子無限拉長,像張牙虎爪的絲線,構成一個囚籠把我牢牢困住。

「如果我一直清醒,絕不會任由你控制我的思緒行動從而淪落至此?!?

我扯唇輕笑,甩開了兒子的手,向后仰倒而下,墜落懸崖:「我生于自由,絕不當籠中鳥雀?!?

2.

十八歲高考剛結束,我就被世界意識蒙蔽,渾渾噩噩“愛”上了路過的宋朝,獨自跟他回到村里結婚。

僅僅是因為,我從小被愛,而宋朝自小悲慘,需要一個懂愛的人來愛他。

腦子里的聲音不停給我下達指令,「你要讓宋朝愛上你,所以你要溫暖他,愛他,為他付出所有?!?

年少時我常有幾分清醒,卻抵不過世界意識對我腦海的侵占。

我一條路走到黑,放棄a大的錄取通知,與所有人斷絕關系,毅然與宋朝結婚。

卻沒想到這一愣便是十年,直到我再無回頭路了,才如夢初醒。

宋朝是被強迫生下的產(chǎn)物,他爸死后,母親成日瘋瘋癲癲,視他如死仇。

與他相遇時他十九歲,粗麻布衣進城里來賣烤紅薯。

我見他可憐,拿錢買了他所有烤紅薯,分發(fā)給附近的路人攤販。

世界意識洗腦我說:「你要愛上他,然后和他結婚。」

我?guī)е亓思?,把爸媽氣進了醫(yī)院。

那時我的意識已經(jīng)掙扎著清醒過來,卻被狠狠壓下,陷入昏睡。

我見他垂眸頹喪,黑發(fā)垂在耳側的乖巧模樣,只越看越喜歡。

有人罵他,我比他還氣,叉著腰上去對線。

有人打他,我顫著腿護在他身上,替他挨下許多毒打。

前十八年沒吃過的苦我在他身上吃了個遍,終于在最后打動了他的心。

收到a大錄取通知書時,我在他家下田割稻,被鐮刀割傷了手,a大開始報名時,我拋棄所有,背著父母,在他家和他舉行簡陋的婚禮。

父母被我氣出病來,卻還不舍得我受苦受罪,將不少金銀送了過來。

我爸媽是愛我的,盡管我變得不像我,他們卻從沒放棄過我,只是在我走后憂心烈烈,很快便撒手人寰。

墜入山崖時,我看見宋朝接通了一個電話,面色瞬間一變,蹙眉凝視著我許久。

還是他身邊的兒子乍乍呼呼,臉上滿是藏不住的擔憂,「爸,希阿姨沒事吧!我們快去看看希阿姨?。 ?

「媽媽死就死了,她自己非要想不開和希阿姨比,也不想想她吃你的用你的,什么都不會,就和吸血蟲一樣。」

「別管她了,我媽自己要跳的,我們快去看看希阿姨……」

3.

張婉希是宋朝隔壁的鄰居妹妹。

她是宋朝和我結婚后的第二年被帶回來的。

那時候我爸媽已經(jīng)抑郁去世,他牢牢掌控了我爸的資產(chǎn),帶動所在的村莊一躍成為富裕山村。

宋朝沒告訴我她的身份,只讓我要好好待她。

他說,張婉希是他的救命恩人。

我不解,但還是在世界的操控下對他們掏心掏肺,直到我撞見那和我說工作忙的男人,轉眼就和張婉希滾到了一起。

被撞破時,他不緊不慢地拿衣服蓋住張婉希的身體,話語中帶著令人作嘔的曖昧。

「不過是睡到了一起,這不影響你當宋夫人的地位?!?

他視線垂眸看向張婉希,語氣婉轉纏綿,「而希希……她是我的珍愛之人?!?

那是我除了父母死亡以外,第一次清醒地崩潰,我覺得我沒了父母,斷了朋友,至少宋朝和我相敬如賓,卻不想在他面前我從一開始就是笑話。

我崩潰地哭了很久,到最后是深深地自厭。

我明明有美滿的人生,為什么我會看上這樣一無所有的男人?

我不應該是這樣的!這不是我會做出的行為!

當我心里有隱約的想法時,一股電流讓我陷入黑暗,再醒來時又成了渾渾噩噩的模樣。

那個聲音像是無奈,循循善誘道:「或許你要和他生個孩子,有了孩子,你就幸福了,就什么都變好了……」

那天醒來,我沒搭理這個聲音,而是找了私家偵探,終于明白了張婉希和宋朝曾經(jīng)的糾葛。

她是宋朝的青梅,家中和他大差不差,有個醉醺醺的就鬼父親,每天醉酒而歸就是打罵她和她母親。

或許是同等遭遇的惺惺相惜,小的時候他們抱團取暖,張婉希還替宋朝擋了許久磨難。

知道這個真相時,我心里是有些看不起他們的,并不是蔑視他們的家世,而是看不起宋朝的索取,瞧不上張婉希把他當救命稻草地愚舉。

再往深想,我不也不自愛么,沒資格說別人。

只是很快又被世界的聲音洗腦循環(huán),成了一具木偶。

二十歲的時候,我懷孕了。

自撞破之后,宋朝對我的態(tài)度總是高高在上。

他施舍般地看著我說:「希希怕你一個人難受,讓我給你一個孩子,你要一輩子念著她的好,以后好報答她。」

「以后安安分分地守著孩子,我也不會讓你太難過。」

我垂眸不語,無意與他再起爭執(zhí),手不自覺摸著顯懷的肚子,我把這當成了讓我好起來的希望。

臨盆那天下著大雨,風好涼,也好冷。

張婉希上山崴了腳,宋朝就把村里最好的醫(yī)生叫著一起去了她家,留給我一個半吊子產(chǎn)婆讓我自生自滅。

電閃雷鳴照得產(chǎn)婆臉色忽明忽暗,她死命按著我的肚子,臉上的神情讓我想起曾經(jīng)看恐怖片里的恐怖奶奶。

她說孩子是橫著的,順產(chǎn)不了,要刨腹。

那時候有多急呢?幾乎沒有效果的麻藥,和一個生了些繡的大剪刀,以及幾團縫合絲線。

剪刀沒有消毒,劃開我肚子時劇烈的疼痛讓我差點失去意識,咔擦咔擦,我就像是案板上的魚肉,清晰地感受著被開膛破肚的痛處。

撕心裂肺的疼和面對死亡的恐懼讓我嚎叫出聲,卻被婆子隨手塞了桌上的布襪。

「生孩子哪有不疼的?別嚎了,想想你的孩子,忍著力氣等我把它刨出來就好了?!?

4.

一雙手在我腹部找尋的感覺十分難受,時間過得好慢,當我快堅持不住時,孩子終于出來了。

他和宋朝幾乎是一模一樣,我看見那飽含希望的孩子時,陷入了深深地迷茫和不解,心底始終沉沉壓抑著什么。

他和我血脈相連,是我自父母離開后,世界上的最后一個聯(lián)系。

在深山中,我的知識毫無用處,我沒有錢,也沒有工具,只能待在深宅舊院里守著這一處空房,與孩子日日相處。

盡管有錢了,深山里的知識和思想還處于封建狀態(tài)。

我不想孩子成為下一代封建殘余,就把曾經(jīng)的知識和外面的世界講給他聽。

只沒想到的是,他認識了張婉希以后,看我時眼里就總是嫌棄和蔑視。

我教他做化學實驗,見證實驗結果的絢麗奇妙,他一掌掃翻了那些瓶瓶罐罐。

「華而不實,你些詭異駭人的巫術只會連累我和我爸被人指罵,能不能學學希阿姨的知書識禮!」

我和他說,山外的世界先進寬容,科技遙遙領先,這里十分落后,遲早會被淘汰。

他狠狠推開了我,眼底帶著我無法理解地憎嫌,「你這些話簡直天方夜譚!媽,你再教我這些忤逆人倫的話,我就讓我爸把你丟進地牢和傻子一起?。 ?

我心冷無比,想不明白為什么他會長成令我害怕的模樣。

后來時間長了,他眼里的怨懟越發(fā)藏不住,仿佛我的存在讓他十分丟臉。

直到一次他領著張婉希來到家里,我看見了兒子在我面前不同的面目。

我還未說話,兒子就急急護在張婉希面前,「你不許欺負希阿姨,她是我?guī)淼目腿?!?

張婉希笑著拍拍他的腦袋,好奇的眼神中帶著嘲笑。

「耀輝,這是你媽媽嗎?」

他嫌惡地撇開眼,摟緊了張婉希的腰:「她是穿著人皮的巫婆,肚子上有個超長的劃痕,才不是我媽媽?!?

「我想要希阿姨當我媽媽!」

我抬手的動作一滯,心疼的幾乎喘不上氣。

宋朝匆匆趕來,警告地看了我一眼,護著兩人就往外走:「希希善良單純,你別想著欺辱她。」

三人逆著光往家門外走,說說笑笑。

張婉希被兒子緊張的動作逗笑了,牽著他的手晃了晃,「她肚子上的疤長什么樣???會不會像是妖怪穿著她的人皮,那條疤就是證據(jù)?。俊?

兒子蹦蹦跳跳著:「等我哪日給她灌了藥,就帶你來看。」

我盯著他們的背影,眼神空洞地像木偶人。

他們才是一家人。

5.

快速下降,空氣刮的我渾身疼痛,我感覺這場墜崖好像下降了好久。

意識浮沉,我恍惚了一瞬,腳踏到了實處。

再睜眼,我看著雪白的天花板,有些迷惘。

緩緩環(huán)顧四周,爸媽一臉擔憂地坐在我旁邊,發(fā)小沈樵撐著腦袋昏昏欲睡,好閨蜜徐璐趴在我腿上睡的正香。

看到我醒來,爸媽急忙按鈴叫來護士。

他們臉上又擔憂又好笑:「你這臭丫頭,有這么緊張嗎?怎么查個分都能暈倒!一整天啊,真是嚇壞我們了!」

沈樵仔細瞧著我的臉色,松了口氣:「還好你醒過來了,有哪里不舒服嗎?」

我怔怔地,掐了掐自己的手臂。

會疼,不是夢。

我日思夜想的人都還鮮活的在我面前,沒有斷絕關系,也沒有惡語相向。

徐璐揉了揉惺忪的眼,半開玩笑道:「怎么醒來之后你就呆呆地,不會是太感動了吧?」

我扯起嘴角,想和他們說“我沒事”,眼淚卻大把大把的滴落下來。

我嚎啕大哭,哭到聲音嘶啞。

大家瞬間慌了神,把我在中心圍成一圈,手足無措地拿著紙想給我擦眼淚。

我抽了抽鼻子,哽咽道:「我沒事,我只是……做了一個很長的噩夢?!?

徐璐輕柔地將我摟進懷里,臉上帶著關懷的笑意。

「沒關系的,那只是一個夢,夢醒了,我們都還在?!?

醫(yī)生檢查之后說我沒事了可以出院,但大家對待我還是小心翼翼的,仿佛我是易碎的瓷娃娃。

回到家我便沉沉睡去,半夢半醒間,媽媽溫柔地輕拍我的背部,像兒時哄我入睡一般。

「月月長大了,有了自己的心事了,不過沒關系,你的背后永遠有爸爸媽媽給你撐腰。我們月月啊,只需要一往無前,永遠做自己就好啦……」

我眼角溢出滴淚,怕她發(fā)現(xiàn),翻身埋入了她的懷中,偷偷擦掉淚水。

「好久不見?!?/p>

版權:九天中文網(wǎng)

QQ閱讀手機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