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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棄
我從小生活在一間不大不小的客棧里,聽阿娘說第一次見到我時是在大雪紛飛的夜里,我被一個大紅色的褥子裹得嚴嚴實的放在了客棧門前,可能是怕我因為不被發(fā)現給凍死,那人敲了敲早已經打烊了客棧的門。然后在門未開之前慌慌張張的離開了,就連漫天紛飛的大雪也絲毫沒有絆住它匆忙離行的腳步。
我被撿來的時候阿娘剛剛沒了夫君,也未曾要過孩子,便收留了還在襁褓中的我。
阿娘說給我取名字的時候也是費了一些周折的,因為那個時候我們這里遵從“女子無才便是德“,阿娘沒讀過書,她希望我知道自己是雪天所棄,以后方便找到生父生母于是將我取名:雪棄。
我雖然是被撿來的孩子,但是阿娘對我視如己出,當我第一次問起自己的爹爹時,她告訴我爹離開我們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我開始懵懂記事時,總是會見到一位體型像熊一樣強壯的男子,他是個獵戶,天冷時經常來我們客棧喝酒暖身子,曾經向阿娘提過親,可是被阿娘拒絕了。我也不喜歡他,因為那不是我喜歡的父親的樣子。他總喜歡用喜歡用他的大肘子將我高高舉起,然后拿他的絡腮胡子蹭我的臉,我的臉頰被胡子扎的生疼。
后來在長大一點,我知道阿娘口中的“父親“已經過世了,慢慢開始覺得這個家伙人也很不錯。他很會討阿娘的歡喜,經常送一些獵物給阿娘,讓我真正覺得他可以照顧我阿娘的時候是那次我貪玩上山被毒蛇咬傷,他用土法子幫我把腳腕的毒血清出來之后又將我送去了客棧附近的醫(yī)館里,聽說是花了他賣獵物攢下來的很多錢才將我醫(yī)治好。我覺得他是個好人??墒前⒛飬s告訴我說:“我不想要與他成婚之后再有一個孩子讓我的雪棄受委屈?!蹦菚r我便在心中暗暗起誓長大以后一定要對阿娘好。
鄰居家的小孩都以為我是阿娘和獵戶叔叔的孩子,虛榮作怪的我從來沒有解釋過,因為我不想讓別的伙伴知道我從小沒有爹爹。
直到有一天一個小男孩用石頭砸我說我是個野孩子,氣急敗壞的我將一個更大的石頭砸過去然后看見他臉上被石頭砸爛流血了,我恍然失措地哭了,那孩子回家將她阿娘拉來客棧算賬,那是阿娘第一次打我,還是當著別人的面打我,我委屈的哭了,哭的很難受,可是當我告訴她是因為男孩說我是野孩子我才打他的,阿娘將我緊緊抱在懷里,然后讓那男孩向我賠禮道歉。那次之后阿娘知道有些事應該提前告訴我,不懂事時知道可能會比較容易接受。知道身世那年我十歲。
阿娘說:“你是大戶人家的孩子,比那些外面的小孩子都厲害,你是在一個雪天里來到阿娘客棧里的,你的娘親和爹爹很愛你,他們怕你凍壞用錦緞做的棉褥子將你包裹的嚴嚴實實的。將你放在客棧一定有他們不得已的苦衷,你以后一定不能怨他們知道了嗎?”
我淚眼汪汪的點了點頭,扎進阿娘懷抱里?!鞍⒛铮也挪灰裁茨镉H爹爹,我只要阿娘,我要和阿娘永遠在一起。”
“好?!?
阿娘淚眼婆娑的望著我,感動的摸了摸我的腦袋。
“阿娘,我想進學堂讀書。”我想了半天才鼓起勇氣說道。
阿娘怔了半晌,然后微笑地點了點頭。
因為女子不能進學堂,阿娘幫我請了一位先生,我開始是拒絕的,因為我想去學堂和別的伙伴一起讀書,而不是一個人面對一張枯樹皮臉??墒沁@位老先生他講的第一堂課深深的吸引了我,那便是女媧補天的故事。他告訴我,希望我成為自己第一個得意女門生。雖然我當時也是以此立志。
可我想,如果他知道幾年后的我是副什么德行,可能會氣的活過來。
后來他見我天資聰穎,對于他所授受學的很快,糟老頭就趁我記憶力最好的時候,一股腦的將他所得意之學識都教授予我。還將我的名字“雪棄“改成了“雪葺“。說是“棄“這個字不好,擇字“葺“,希望我一日必葺。偶爾還會埋怨上兩句,“這孩子若是男娃必能入朝為官,實現老朽此生的夙愿。可惜啊可惜。”
我并不在乎能不能當個官,只想盡快長大賺銀子,讓阿娘的客棧越開越大,生意紅紅火火。天不遂人愿,十四歲那年鎮(zhèn)上的蝗災導致顆粒無收,阿娘的客棧也岌岌可危,阿娘郁結攻心病倒了。客棧開不了張了,銀子也不多了,我便偷偷去找獵戶叔叔想要向他借些銀子給阿娘瞧病,卻被他家中的婦人趕了出來。
我朦朧記得那天下起了小雨,十三歲的我因為滑倒在路邊。不想回去讓阿娘看到這樣狼狽的模樣,也沒有眼淚,只是呆呆的望著天上的雨,任由它們滴在臉上,越下越大。
“姑娘,你這樣會得風寒的。”我用被雨水打濕的袖子拂了拂眼,才看清了這人的模樣。棱角分明,劍眉星目,只用俊郎二字已經不足以形容此人,可以說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他著一身梨花白,波瀾不驚地將淺淺的目光投向我。將手中的紙傘舉給了我。
我晃了個神,不自在的縮了縮身體,打了個嚏。
“謝謝公子,紙傘還是留給您吧,淋臟了您的衣服小女子賠不起?!?
他似乎懂的我眼里的倔強不想得到別人的憐憫,也不勉強,將撐傘的手收了回去,抬腳便漸行漸遠。
也不知道為何,此刻的淚水奔涌而出,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嚎啕大哭起來?!叭便y子可以為在下做事,在下給姑娘發(fā)工錢。”他丟下一塊玉牌,接著道:“這算是訂金,它不值幾個錢,但當掉解決一下姑娘的燃眉之急可能綽綽有余。”
他好似謫仙人一般居高臨下,讓人望而生畏,不敢將目光正面投向他。又好似一寸曙光溫暖了此刻渾身濕透狼狽的我。
阿娘還需要更多的銀子去醫(yī)館抓藥,此刻的我已經顧不上什么是骨氣?!懊衽x過公子,只是不知道該去哪尋公子?!?
“尋我?呵呵”他啞然失笑,片刻后又認真的看著我:“為我做事可能會死,姑娘可怕?”
我踉蹌的站了起來,攥了攥手里的玉佩,“我說怕,你會拿走玉佩嗎?”
他嘴角勾起一抹微笑,略帶玩兒味的說道:“可能會,但在下..不太喜歡強求別人?!?
我撲通一下跪在地上,“阿娘生病了,真的需要銀子,我怕死,可是我更怕失去阿娘,求求你讓我為你做事,我知道你會讓我變得不怕的,求求你。”
他上前一步邁向跪在地上的我,用白蔥似的指關節(jié)卡在我的脖頸上,有些慍怒地問:“姑娘是想讓我教你學會如何去死嗎?“只見他眉心微皺,嘴唇有些發(fā)白。
“我想阿娘活著,我想活著。”我有些艱難的說道。然后堅定地望向他的眸子,仿佛看到里面劃過一絲失望。
他緩緩松開了我的脖頸,嘆了一口氣,從衣服中拿出一瓶藥遞給我,“這藥能治好急癥,服下三天后便可痊愈,只是它很貴,需要姑娘為在下賣命來換,姑娘可愿?”
“只要這藥能治好阿娘的病?!蔽疑斐鍪纸Y果藥瓶,“會管用吧?”
“呵~”他有些輕蔑的一笑接著說道:“不管用,在下賠給姑娘?!?
“那玉還你?!蔽覍⒎讲啪o緊攥著的玉牌遞給了他。既然藥有用,那么我應該不需要這錢了。
他拂袖,“姑娘與在下有緣還會再見,這玉牌當是在下贈與姑娘的見面禮吧,回去做好告別的準備,三日之后將姑娘認為最珍貴的首飾掛在這梧桐樹頂之上,自然會有人收去接你?!?
他頓了頓,“做不到此事也罷,你我就此緣盡,此事權當是在下積德行善了吧。”說罷,未等我回答,他便不見了蹤影,只剩下拿著藥瓶和玉牌杵在原地的我。
回到客棧,我躲閃著阿娘沐浴洗去了一身的泥濘,然后看著手中的藥瓶開始猶豫是否給阿娘用這藥。
可是...郎中說了,阿娘的病再治不好可能會性命不保,那人不像是在騙我。試試吧,打開我竟發(fā)現藥瓶有兩顆藥,既然如此,那我先試試這個藥有沒有毒,如果我吃了沒事,那么代表沒毒,阿娘就算沒有治好病也不會有性命危險...想到這,我拿出其中一顆,塞進了嘴里。
誰料服下不到半刻,我的身體變開始變得潮熱,不受控制,心跳的極快,還欲作嘔。我心想:這藥丸果然有問題,那人真是衣冠楚楚的禽獸。意識開始模糊,朦朧中聽見有個聲音再說:“姑娘可真會給在下添麻煩。”
這藥專治急火攻心之癥,以毒攻毒,是醫(yī)急癥的上品,可是藥三分毒,無病者吃了效果等同于魅藥。若不及時解毒,會暴斃而亡,若有解毒者再武功高強也會一起中毒,需運功調息一月以后才能恢復,如此猛烈之藥,怎能隨意胡亂食!
還是因為這女子不相信自己所導致的!想到這,男子氣結,將懷中之人丟在榻上,想要一盆水潑她個清楚明白,卻看榻上的人兒蜷縮在褥子上,面色潮紅朱唇緊合,怕是再不解毒就會七竅流血而亡。
“我想阿娘活著,我想活著?!边@句話此刻在男子耳邊想起。
“鐸,幫她解毒。”
“是?!斑@時從屋頂跳下來一身著夜行衣的蒙面男子,他并不情愿出現在這里,只是像個機器一樣服從著白衣男子的命令。他冷峻的眸子里透著殺氣,冰冷的雙手褪去上衣,一步一步走向雪葺。
白衣男子轉過身向屋外邁去,喃喃自語道:“我也不想你死。”